讨赏?
冯霁雯还没反应过来,秦嫫失落的心情一下子高涨了起来,她紧紧盯着易大夫,忙问道:“大夫此言,可是夫人……?”
易大夫笑着点点头。
“夫人这是喜脉。”
说着,他便略整衣袖,长长揖礼道:“小人在此恭喜大爷,恭喜夫人了!”
冯霁雯愣在原处。
直到秦嫫、小仙,小茶,还有屋内其他的丫鬟下人,都齐齐地跪了下来,满室欢喜地向主子道贺。
没怀上不失望是一回事,眼下真听着是怀上了,和珅又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了。
他先是冲着冯霁雯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极好看雪白的牙齿来,眼睛里如盛满了星辰一般,一闪一闪地,全是喜色。
“快给易大夫封赏银。”他吩咐道:“……阖府上下,人人都有赏!”
秦嫫忙不迭地应下,喜笑颜开地下去准备。
冯霁雯扯着和珅往里屋走。
身边没了外人,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和珅被她吓了一跳,连声道“小心些”,又将她拥在怀里,笑着道:“……霁雯,真好,老天待我不薄!”
冯霁雯从没见他这般雀跃过。
又是这般地容易满足。
可她又能清楚地察觉到,他的欢喜并非是孩子本身,而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跟她的共同的血脉。
他和她有孩子了!
从此后,他们不单单是夫妻,还是有了血缘牵连的亲人。
这种感觉很强烈,也很奇怪。
冯霁雯只觉得内心涌动,一股热辣辣的泪意钻进鼻子里、脑子里,刺得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腮边滚落。
……
腊梅初绽的时候,福康安来了和第。
冯霁雯听明白他的来意之后,颇有些讶然。
福康安是来辞别的。
台|湾暴|动,他要带兵前去镇压。
皇上有意要重用磨砺他,但他总归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另命了海兰察一同随行。
“你先别急着走,我这便让下人去请大爷回来——”冯霁雯说着就要让人去喊刘全。
“不必了!”福康安打断她,道:“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的旨意,和大人也知道,今日早朝后,我已将同他私下谈过了。”
他这次来,本也不是特地向和珅辞别的……
冯霁雯闻言点头。
她笑了笑,道:“那你留下用午膳吧,今日晌午,大爷说好了回来的。到时饭桌儿上你们再说说话儿。”
如今福康安与和珅的关系再不似从前那般,虽说从前也皆是福康安单方面地针对和看不惯。
经过嘉贵妃那些事情之后,他已经慢慢地对和珅改观,人也跟着沉稳了许多。
福康安拒绝道:“家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交代、准备,便不多留了。”
他说着便站起了身。
冯霁雯只好起身相送。
出了嘉乐堂,冯霁雯由丫鬟扶着小心翼翼地下着石阶。
福康安看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既觉得替她高兴,又有一种复杂而难以言说的涩然之感在心底来回荡漾。
“你身子不便,外头冷,无需送了。”他止步说道。
冯霁雯点头笑道:“我跟大爷等着你凯旋而归之时,替你接风洗尘。”
福康安一直在看着她。
视线中的女子身着藕色绣云雁细缎裳,软银罗裙。乌发挽髻间,一支羊脂色的松鹤长簪透着淡淡的光芒,将人衬得越发柔和起来。
或是有了身子的缘故,一张清丽恬静的脸庞近来变得略微圆润了一些,气色亦十分好,尤其是笑得时候,眼睛里仿佛都透着微波。
看着她微圆的脸庞,福康安的思绪忽然被推回了许久前的那段岁月里……
少女打扮地极尽招展,费尽心思地接近他,总爱套近乎地喊他“瑶林哥哥”。
他当时觉得烦极了,又因常被人当做笑柄来谈论,他越发厌恶她,甚至开始恶言相向。
七夕当晚,她一脸期待地将贴身玉佩捧到他面前,他避之不及,一心想着去见金二小姐,连她落入水中都无暇顾及……
再后来,就全然变了。
他再也没有从她口中听过“瑶林哥哥”四字了。
那些讨好、那些笑脸,也全不见了。
是啊,人心都是会疼会累会失望的,他有什么理由一边弃如敝履,给予难堪,一边再期待她能一如既往?
只是他近来常常会想,若是当时自己做得不那么绝情,刺痛人心的话少说一些,今时今日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想了许多,答案都是否定的。
没有如果,所以没有意义。
冷风吹在脸上,福康安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冯霁雯一笑。
笑意浸入眉间,显得英气又温柔。
“……待我回来的时候,一定第一时间来看大侄儿。”
冯霁雯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笑着道:“也可能是侄女。”
“都好,像你像和珅都极好。”
冯霁雯笑意更盛。
晶莹剔透的腊梅挂在枝头,悄无声息地缓缓绽放着。
京城的冬天一如往年地冷。
冯霁雯不爱出门,至多由和珅陪着在萃锦园中漫步赏雪。
蝠池里结了冰,池面上铺着一层晶亮的雪粒子,两只白鹤偶尔伫立在木桥上取暖。
天气转暖后,冯霁雯的身子日益笨拙,常是数着日子过,不由觉得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终于近了快要生产的日子,她却又开始惶恐不安,担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