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嫫听了万般无奈。
大爷向来沉稳,怎么也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和珅还让人请来了惇妃,来给冯霁雯传授生产的经验。
难产的经验虽然也显得不吉利,但也可做不时之需。
十格格一个月前刚满周岁,正是黏着额娘的时候,便跟着一道儿来了和第。
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奶声奶气尚不会说什么话,偏生性子活泼好动,见什么都好奇,引得奶娘跟宫女们呼啦啦拉一群人跟着一会儿围到这边,一会儿围到那边。
冯霁雯觉得可爱极了,很想抱一抱,但身子不允许。
她看着跟在十格格身边的那道浅紫色身影。
那是远簪。
听惇嫔说,这一年来,远簪在应亭轩做事尽心尽力,很是得用。
她曾允诺过冯霁雯会给远簪寻一个好的归宿,便悄声与冯霁雯说起了几个人选。
冯霁雯坐在椅中听惇妃说话,却忽然觉得一阵后腰发酸。
这酸意来得突然,又愈演愈烈。
秦嫫见她皱眉去扶腰,连忙警惕地上前询问。
“前几日也偶有腰酸过……”冯霁雯说着说着,又觉得肚皮一阵阵紧缩。
这回好像不一样。
惇妃连忙道:“可能是要生了!”
秦嫫连忙让人去请府上早备好的产婆过来。
小仙内心有些发慌,但交待起小丫头们做起事来却是有条不紊——为了这一日,寿椿楼上下所有的人都演练过许多次了!
“夫人不用怕,前头不怎么疼,您这是正常生产,阳水都好好地,想必得等上半日才能真正发作。”秦嫫欲让冯霁雯别那么紧张,一面安排下人们去厨房准备吃食,一面让丫鬟去备热水。
一时半刻不会太疼,生产时需要力气,得先伺候着夫人吃饱了才行。
再洗一遍热水澡放松一二,也利于生产。
她当年生小茶的时候自然没有这么多讲究,这些皆是产婆提前告诉她的。
冯霁雯尽量都听着她的指挥,又让惇妃先行回宫。
惇妃却不愿走,只道等她生了才能安心。
十格格被远簪抱在身上,一脸懵懂地看着众人忙里忙外。
约只过了半个时辰,和珅便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很快,冯英廉、冯舒志也赶了过来。
甚少出门的芜姨娘也来了,她作为妾,平日里轻易不敢来冯霁雯这儿,怕招惹别人闲话。但今日冯霁雯生产,她实在放心不下,想着自己到底是过来人,冯霁雯没有母亲也没有婆母,万一到时候要用得上人,她兴许能派上一点用场。
一群人乌压压地、或坐或站地等在外堂。
两个时辰过去,冯霁雯疼得越来越厉害,也越来越频繁。
开始且还能咬着牙勉强忍住不出声,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疼痛剧烈到了极点,她开始什么都顾不上了,疼得抓着床柱翻来覆去,身子时而蜷缩在一起,时而挺得直直的,忍不住断断续续地喊出了声来。
和珅在外面听得心如刀绞。
丫鬟们进进出出,开水一盆盆清澈澈地送进去,端出来的时候就都成了血红色。
每出来一个丫鬟,和珅冯英廉就要问一句:“怎么样了!”
丫鬟们哪里懂这些,只知道夫人疼得厉害,两位产婆不停地忙活着,一个教太太如何吸气出气,如何用力,一个负责接生。
“太太,用力啊!头快出来了……先是头,肯定顺顺利利的,您只管用力!”
产婆在冯霁雯耳边说着。
冯霁雯双手紧紧攥着被子,死死地咬着后牙,将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身下。
她这时只顾着使力,再如何疼,却也顾不上再多喊一句了。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这玩意儿给生下来!
而听不到她声音的和珅却开始害怕起来。
“到底如何了!”他拦住一个去换水的丫鬟问。
丫鬟一脸紧张地摇着头。
和珅再也顾不得别人的阻拦和劝说,一把撩开帘子,绕过那架苍鹿松柏四折大屏风,大步走进了产房。
“大爷,这使不得啊!产房污秽,您这样做不吉利!”秦嫫慌张的道。
“什么吉利不吉利,我自己说了算!”他径直来到床边,蹲下身来,一把抓住冯霁雯的手。
她身上的血腥味浓极了,乌黑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腮边,嘴唇咬得出了血。
“别咬自己,咬我!”
他伸出另一条手臂放到她唇边。
“放心,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一步都不离开。”
冯霁雯用眼神回答了他,似乎很安心,但腹部剧烈的疼痛一再让她的面孔皱成一团。
“出来了出来了!夫人,再用用力!”产婆语气中带着欣喜,让冯霁雯顿时觉得胜利在望,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挤压着腹部。
忽然,她觉得一股热流泄出,那种揪心的疼痛神奇般地忽然不疼了。
也或许是疼木了。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是个男孩!”
她听到产婆在耳边报喜。
和珅似乎没听见一般,他亲眼看见一团红色血膜包裹下的‘小东西’被产婆托起,倒着提溜着了片刻,一团浑浊的阳水吐了出来,蓦地就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哭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