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算是行礼了。
这历史上,有一个叛逆算一个叛逆,大约都没有宇文恺这样无礼。
但是,太子仍是笑吟吟的,温厚极了:“宇文大人无须多礼。还有其余大人,也都快请起。”
他自己走到九华殿最靠近御座的地方,在早已布置好的席位后坐下。而最上面的御座,却是空空荡荡。据说陛下已经病得起不来床,才连太子生辰都不来。
陆续落座声中,宇文恺大步走到前头,在最靠近太子的地方坐了下来。他身上铠甲撞得“哐啷”直响,听得人心中发寒。
更不提那一串跟着他的亲兵。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好似现在就要扑上去,让太子殿下血溅当场一般。
有人都快晕过去了。
太子也有些白了脸,却还是维持着镇静。
宇文恺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放在唇边又不喝,一双精光烁烁的小眼睛,就那么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太子。
……从太子身上,一直打量到他身边垂首伺候的女子身上。
这粉衣女子虽也是宫装,却显然打扮得华贵许多,连头上绢花也是花瓣颤颤、精致艳丽。她半边脸蒙了轻纱,却也能见眉目温婉秀美,那若隐若现的面容,也被那分朦胧衬得更加美好。
宇文恺忽然一笑,像头狼咧开嘴。
“太子殿下好福气,竟有这样的美人相伴。”
太子殿下脸色微白,像是有些担忧,却还笑道:“宇文大人误会了,这是孤的老师,姜侍郎的嫡yòu_nǚ,姜家五娘。”
宇文恺并不意外,反而笑容加深:“哦,就是那个被陛下一眼相中,指给太子的姜五娘?”
――当。
一声轻响。
女子将手里玉盏往桌面一放,蹙眉不悦:“宇文大人说话慎重!我是太子的老师,正经受了殿下的拜师礼的!宇文大人是以何身份,能够对殿下师长出言不逊?”
宇文恺被怼了。
他怫然不悦,却也知道,这些世家子、世家女就是这种清高的脾性,尤其那种没当过官的,更是不懂做人。
啧,这些中原狗的德性!
“说得这么清高。”他哼笑一声,眼睛又转去紧盯着太子,阴阳怪气,“殿下可知道,你身边这女人,可是我那庶子未过门的媳妇儿,结果她非要逃婚,才跑到宫里来的!殿下可不要看她长得漂亮、架子端得好,就给这女人骗了,哈哈哈……”
一众士兵齐声大笑。
女子面色微红,气得浑身乱颤:“你胡说……”
太子殿下也是隐隐有些维持不住笑容,只能僵硬道:“宇文大人,还是喝酒罢!”
宇文恺拿起酒壶,晃了晃,往旁边一丢:“姜五娘,把你手边的酒给我。不然,万一有毒怎么办?”
“……宇文大人这是何意!”女子瞪大眼,“你这是污蔑……”
宇文恺却是不耐烦,只挥挥手,就有人上去将两边的酒换了过来。他刚刚是看着姜五娘给太子倒了酒,然后太子又喝了的。
他拿了本属于太子那一桌的酒,有滋有味地抿了一口,感叹道:“还是宫里的酒好喝!”
又盯着姜五娘:“你,喝酒!”
姜五娘满面屈辱。她看了一眼太子,露出忍辱负重的神情,抬手揭了面纱。
以时下的眼光来看,姜五娘是最受世家喜爱的那一类姑娘。她温婉美丽,又足够柔和,不具备任何攻击性,笑起来还讨喜得很。
但宇文恺是北胡人,喜欢北边高鼻深目、奔放火热的美人,对中原世家女实在没什么兴趣。
他只是想羞辱她。
宇文恺看她喝了酒,就又说:“这就算喝酒了?那点马尿!姜五娘,过来,给本将军敬酒!”
“你……”
太子及时出声,有些哀求地望着宇文恺:“宇文大人,算了……”
“嗯?”
宇文恺重重搁下酒杯,似笑非笑:“年纪大了,听不大清声音了,太子殿下方才说什么?”
啷――
一众兵卫,尽皆拔刀。
他们身后,士族官员们全都紧紧盯着这一头,却无一人敢站起来。
――因为他们背后,有更多声利刃出鞘的清鸣。
宫人、伶人……也都缩在自己的位置上,抖个不停。
这时候,姜五娘深吸一口气。
她站起身,走到宇文恺身前,又重新坐下,神色已是恢复平静:“宇文大人不必如此,我来就是。”
宇文恺盯她片刻,才一笑:“这便是了,听话!好,本将军喝一杯,你也喝一杯。”
说罢,便仰头灌下一杯酒。
姜五娘咬唇片刻,也仰头饮下一杯。
宇文恺注意到,她手指略略颤抖,显然心中并不如面上平静。他心中更舒服了些,得意地想:就知道这些士族只会装模作样,其实骨头都是软的!
接下来,就是饮酒不停。
姜五娘不胜酒力,已是摇摇欲坠。
宇文恺喝得有滋有味,心思已经移开了。羞辱这女人不过顺手为之,他今天主要目的还在太子身上。
“……殿下。”
这虎背熊腰、浑身凶煞的男人,摇着酒壶,状似不经意道:“我听说,那天子剑就在宫里?不如拿出来,也让我开开眼界。”
太子捏着筷子,动作停在半空。他面前案席几乎没动,一副隐忍的难受样子,现在一听这话,他终于维持不住镇定的假象,脸色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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