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馥的梦很圆满,她嫁给了他,是老死,可每次从梦中醒来,枕边人都从来不曾是他。
一年冬至,夏濡被督军关进了牢里,城中风言风语,有人说夏濡是为了给亡妻报仇,又有人说夏濡暗地里跟了共产党,可谁是谁非郁馥是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只想他一生平安。
郁馥特地跑去求督军,督军就这么掐着她的下巴恶狠狠的道:“夏濡他该死。”
没有谁喜欢被人背叛,更何况是掌握生死大权的人。
郁馥看着督军,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最终才缓缓问:“夏濡如果该死,那么督军呢?”
显然他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督军曾是夏濡的学生,如今却要杀了往日恩师,不忠;督军苟且先生妻室,私定终生,不孝;私奔之日督军背信弃义,留一个柔弱女子承担骂名,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义,督军更该死。”郁馥知道督军定会给她一耳光,可这脸上的疼比不上心里的疼,郁馥起身捂着唇笑语:“督军大人莫气,你若就这番简单的死了,怎对得起郁馥那早些年被督军害死的亲人?”
“督军恨夏濡,不过是因为是他当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也便是你的爱人。”郁馥轻揉自己红肿的侧脸眼神有些凌厉的看着督军:“只是督军你,何尝不也是递上毒药的那一个人?夏濡是有名望之人,做了他的妻子却红杏出墙,就算夏濡不去要了她的命,悠悠众口也不会让她活着。并且,你当夏濡不知这奸夫是谁么?”
“住口!”
“夏濡从未杀过人,杀人的都是你,你才最该死,可你怎么就不死呢。”郁馥上前用指甲划伤督军的脸,被赶进来的人控制住,督军捂着伤口的样子有些恐怖。
郁馥终于见到夏濡了,牢里阴湿,夏濡就被人绑在铁架上,身上到处可见的都是伤痕。
“夏先生可真是教的好。”督军盯着郁馥,而夏濡看到她时是哀恸。
“来人,把先生放下来。”督军从腰间掏出把枪放在地面道:“先生一向忠心耿耿,怎会背叛学生,学生已查明,谋害学生的便是郁馥,先生该如何抉择,先生心里该清楚。”
督军这招使的很好,郁馥想保夏濡一命,而他却能让夏濡这一命留得一生遗憾。
牢门被关,只留下他们二人。已经许久许久,不曾如此了。
“夏先生。”郁馥捡起地上的枪递给夏濡莞尔,夏濡垂着头良久才道:“杀了我。”
郁馥摇摇头,十分平静:“从你把我送给督军那日起我就知道你会报仇,你爱她,自然就会恨他。你恨他,自然就会想杀了他,所以说,我死了以后,你却还能留在他身边,不是更好么?”
“夏濡,如果从一开始你就不曾想牵连到我,是不会把我送过去的。”郁馥握着他的手将抢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又道:“既然从一开始就想好拿我当挡箭牌,就不该现在心软。”
这次牢中静了很久,郁馥闭着眼,听到机板扣动的声音,然后。
“然后,嘭——”女子对着自己做了一个手势,我恍惚中看到她眼中有泪,可是,一个不肯转世的灵魂,是没有眼泪的。
“我死了?”女子捂着脸,我伸手拉开她的手一字一句说:“苏氏郁馥,死于民国十五年,这就是你的记忆,这杯茶叫往生。能让你记起生前的事。”
“那夏濡呢。”“现在离民国十五年有九十年。”
女子抬头痴痴而笑:“都死了,可我连一句喜欢的话都不曾告诉他。就连约好的一起看花,也不曾有过。”
“你不愿投胎转世,便有人托我来送你一程。”我从袖中摸索着,最终掏出一块血帕。
“苏氏郁馥,今生无缘,来生不愿。”我念着上面的字,她显然是不知道自己写过这么几句话,我又道:“我还有一个故事,是关于——夏濡。”
“夏先生?”女子眼角是荧光之色,我轻微咳嗽了一声,捂着唇:“要报仇的,从来不是夏濡。”
“你胡说!”
“那么,你在害怕什么?”我抬头仰视拍桌而起的她又道:“民国十五年枪杀案,买凶杀人那日,你身后跟着的,是夏濡。”
我饮下面前的茶,苦入心扉:“夏濡临死的那日,我去看过他。”
女子的手缓缓捏成一个圆,我看着她那容颜依旧的模样有些叹息:“夏濡只留了四个字。”
“无悔是缘。”
“无…悔……无悔是缘。”
我终于听到她的哭声,茶香淡淡,似乎飘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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