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

“七姑娘,你这茶可又苦了些。”

“无非是心苦。”

夏濡放下茶杯从侧脸去看院中的琼花树摇摇头:“那孩子性情倔得狠,和她姐姐一样,是个性情中人。”

“夏先生不愧是个教书先生,比常人看得透彻。”焚香的手停住,夏濡起身抚平衣角:“七姑娘,那孩子比阿沫更记仇。”

“成都苏家,如今怕只留下了这么个女娃娃。”

“她既是苏沫唯一的阿妹,收养了她,自然是应该照料她的。”

夏濡离开时经过琼花树,捡了一朵落在地上的花放在手中:“阿沫生前很喜欢这种花。”

远远离去的背影里,藏着不知多少心事。

“夏哥哥你可回来了。”夏濡远远的就看到那个扎着长辫子的女孩在门外的笑脸,夏濡有些发愣,这个孩子始终不过十岁。

夏濡缓缓走近揉着她的头问:“馥儿最喜欢谁?”

“夏哥哥。”

“那最讨厌呢?”

“……还是夏哥哥。”

夏濡忽然就想起第一次遇见郁馥的时候,一身脏兮兮的模样出现在夏府门前看着苏沫被他灌毒药的场景,以及她撕心裂肺的那句“阿姊”。

夏濡后来才知道成都发生了屠杀案,苏家就只逃出了这么个女娃娃。到了扬州寻亲,却看见自己唯一存活的亲人死在自己的手下。

“馥儿,好好活着。”夏濡放下手,看着埋着头的郁馥又道:“你姐姐的事,是我懦弱了。”

如果不曾懦弱,夏濡想着,他会带着苏沫离开夏府,抛开祖训让苏沫找到她爱的人。

民国七年,夏濡带着郁馥离开了扬州,去了往日好友的戏班子里当了个说书先生,也许是为了弥补一份愧疚,也许是为了一份遗憾。

三年后,郁馥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再也不会再他身旁撒娇要糖葫芦吃,也开始毕恭毕敬的和坊里的姑娘一样称他一句——夏先生。

夏濡夜里睡眠极浅,院中唱的折子戏声音虽低,可夏濡还是听的很是真切,那是郁馥的声音。夏濡披着件外衣出了房门,走到院中就见郁馥将一脸的笑堆在脸上,妩媚妖娆。

“夏先生,他来了。”郁馥缓缓收手,抚着额头的碎发又道:“阿姊生前想做的事,现在我替她来完成。”

夏濡有些不认识面前的人了,那个孩子还是长大了,可他不能让她手染了鲜血,他欠了苏沫,和萧肃一起欠下的,不应该让她来收债。

萧肃的的确确变了不少,待人处事再也不会莽撞,如若苏沫是在此时与他相恋,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得以前那个结局。

那日郁馥被带去了督军府,夏濡就知道一切没了回头路。夏濡想带着郁馥远离一切是是非非,可渡佛难入魔易,郁馥就这样带着他那一份亏欠复仇,夏濡赶到督军府带她回家,夏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哪怕是知道苏沫背叛,夏濡都从未如此生气过。

“先生,你打我吧。”郁馥脸上是倔强,倔强的让夏濡想起了两年前。

两年前夏濡第一次打了郁馥,就是那一巴掌,打得郁馥再也没唤过他一句“夏哥哥”。

夏濡忽然就明白何为因果,如今他入了这是非之中,自然是很难脱身,他却想逃,可越是逃不掉。

郁馥杀了人,那夜她一身血迹慌慌张张的拖着个人入房里,夏濡看着郁馥出来时月光照的她脸都是苍白。

死的是萧肃身边的人,第二日就出了公告要捉拿真凶,那一日正是夏濡二十七岁的生日,他就这样去了督军府,萧肃只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夏濡就送了过去。

郁馥走时很难过,可夏濡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这个结果,对她来讲,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对夏濡来讲,他就是在命赌郁馥不会去杀萧肃,因为他亲手送去的人伤了萧肃,他就会死。

春去秋来,夏濡再也没有见过郁馥,有一日生了病,夏濡就记起许多年前那个孩子端着药碗的模样,他有些控制不了这份想念,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去找她。夏濡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去督军府说一些无关紧要事,原因却只是为了远远见她一面。

夏濡没有想到思念会成毒,毒到他不愿相信郁馥会买凶去杀萧肃,夏濡被带到地牢严刑拷问时还在想,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他没有想到萧肃会带着郁馥来,扔在地上的那把枪,就像是十多年前的那碗毒药,逼着他做出一个选择。他看着她拿起枪放在她手中握紧朝着自己的太阳穴,扬起嘴角的笑还和以前一样美好。

“夏濡,你欠她的,也该还了。”

枪声响,握着他手的人倒在他的怀中,还是那个笑容,知晓一切得胜的笑容。

苏沫死的那日看着他时也是这样的笑,是绝望,是悲哀。萧肃之所以那么恨他,是因为他是真正爱过苏沫,苏沫与萧肃发乎情止乎礼,只是变了心。

私奔那日苏沫失了约,因为她无法带着两个人的生命和萧肃浪迹天涯,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萧肃离开扬州后私奔的事就传开,族里为了不让丑闻丢了家族脸面,逼着苏沫喝了堕胎药,苏沫求过夏濡,甚至发誓两人绝不曾做过苟且之事,夏濡不是不信,是不知从哪里信。

可是无论如何苏沫的确对不起他夏濡,就算清白仍在两人做的也是有损颜面的事,夏濡不想害死苏沫,只是碍于家族脸面,他不得不让这个孩子死去。可苏沫是何等烈女子,堕胎药里被她偷放了砒霜


状态提示:第九十五章--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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