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光启皇帝不喜后宫,对女色从来都是淡漠。自弱冠之年继承大统后,几十年间,也只选过一次秀,后宫嫔妃寥寥,早无新人出入,如今已年近半百,膝下却只有六子一女。
六子之中,大皇子肖玉乃是皇帝与先皇后孙氏所生。对这个嫡长子,皇帝自然是宠爱有加,一出生便立为了太子。肖玉性子乖张,贪婪善妒,胸无大才,实非太子的合适人选,因而众朝臣多次提及废黜之事,但皇帝虽看在心里,也耳听着群臣的非议,却始终没有要东宫易主的打算,使肖玉如今气焰越甚,目中无人。
二皇子肖衍是皇后尚为贵妃时所得。肖衍温厚亲和,知书达理,少了帝王杀伐决断的气魄,也没有什么宏图志向,不过是富贵闲人一个。但话说回来,倒也是个宜室宜家的男人。
三皇子肖阳生性随和,为人多善意,皇帝常道肖阳的性子与他最为相似,因而也颇得皇帝欣赏喜欢。曾有朝臣私下议论,若不是因肖玉为先皇后所生,或许皇帝便会立肖阳为储君。
四皇子肖仪生母只是个嫔,产下肖仪后,尚未来得及册封妃位,人就已经去了。皇帝对肖仪生母感情不深,对肖仪的一切也并不上心,只由乳母孟氏一力养大,可惜孟氏也在肖仪七岁时早逝。但好在肖仪志不消沉,诗书皆通,文武兼济,为数不多的皇子之中,也算是佼佼者。
五皇子肖佑为人老辣,锋芒太甚,对肖玉德行的不满早已言表,好几次明里暗里与肖玉激化了矛盾,自然也被肖玉视为了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最幼的六皇子肖烨仍在始龀之年,活泼热闹,皇帝十分喜欢。
而皇帝膝下唯一的公主肖汝宁刚到及笄之年,正是青春芳华,又生得明艳动人,皇帝一直有意择一高门贵胄之家的公子与肖汝宁为夫婿,却一直未得合意的人选,令皇帝头疼不已。
只是如今更令皇帝头疼的,则是手中这一卷圣旨上印上玉玺,便可立即令百里氏一族百人人头落地。
皇帝紧闭着双眼,口中不停念着百里昭之父曾对自己有授业之恩,而百里昭本人也是自己这风雨飘摇的江山最有力的支撑和依靠,若是没了百里昭,自己便如失去了左膀右臂……
北方契丹,西北胡人,南方藩镇,独每一样都足以将南平社稷倾覆。
“皇上……”戚德业弓着身,打断了皇帝的思绪,“若不是就这样恕了百里氏一族的性命,便让男子充军,女子为婢……”
“放肆,朕还需要你教朕如何做!”皇帝怒而一拍桌子。
戚德业慌乱跪了下来:“老奴失言,皇上饶命!”
皇帝心绪烦乱,无心计较戚德业所说的话,而心头对是否要杀百里氏还是犹豫不已,指尖用力地掐着翡翠珠子,指节发白,手心发汗。
正当此时,却听殿门轰然一声响动,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不顾侍卫阻拦,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殿内,一下子扑倒在地。
老人身后紧跟着惊慌失措的皇后等人,皇后正嘱着宫人试图去抓老人。
“这……”皇帝一惊,站起身来。
“皇上……”老人双膝跪地,流泪满面,深深磕了一个头,“百里昭自问一生辅佐皇上大业,鞠躬尽瘁,若是长子确是做了有违皇恩之事,自是当以死谢罪。但百里昭请求皇上留得百里氏一支血脉,饶恕了小女百里春晴一命!”
皇帝眉目沉了沉,未复百里昭的话,只望向了皇后:“皇后,你怎么回事?”
皇后也忙跪了下来,面色微微有些难看:“是臣妾的错,本想去送百里昭和百里春晴一程,没想到百里昭竟乘人不备,挣脱了绳索,以臣妾性命为威胁,从天牢中逃了出来……”
“私探死刑犯,纵使你是皇后,也僭越了!”皇上听罢,脸上更加不爽,却是又于心不忍地低头看了百里昭一眼,闭了闭眼,若有所思地转过身去。
“百里昭挟持当朝皇后,罪责当即斩!皇上切莫再妇人之仁了!”皇后见皇帝似还不忍杀之,也顾不得皇帝正在气头上,直直地讲道,“而百里氏犯上作乱,意图颠覆江山社稷,皇上若再是心慈手软,北方外族和南方藩镇恐怕更会嚣张,皇上还是早下决断才行啊!”
百里昭转头看着皇后,浑身颤抖,老泪纵横:“皇后,晴儿好歹也是你儿媳,你怎可如此心狠手辣非要赶尽杀绝!况且这谋逆之事,仅凭一幅卷轴和几封书信,就要取我百里氏数百人的性命,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混账,皇上已定夺之事,你竟敢质疑!”皇后叱道,又朝着皇帝磕了一个头,“皇上,朝外北有契丹一直在边境作乱,而朝内禁军统领竟与皇子勾结,更是动摇江山社稷!您可知百里弘义所传给三皇子的书信中是如何写的?‘天子无德,昏庸荒淫,外族侵之,天助君承,愿为前卒,直登延和’……”
“住嘴!”皇帝将手中翡翠珠子猛掷下地,珠子四下乱飞,“给朕杀!百里氏全部给我砍头,把他们的人头全部被朕悬于市集城门之上!我倒要看看谁还敢直登延和!”
龙颜大怒,皇后也惊得不由险些跌坐在地上,身子颤了颤。
“皇上……皇上……”百里昭匍匐向前,跪在皇帝身下,顾不得一世高洁颜面而放声大哭,“就算皇上……就算皇上要杀我全家,但求您恕了小女一命……晴儿她一世与人无争,又和二皇子夫妻恩爱,如今才不过双十之年,她还年轻……”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