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公子若是失了东西,何不往些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寻摸寻摸?若无本钱,小老儿倒是不吝相助。”

五鹿浑且闻且见李四友这摸不着头脑的言行,心下一怔,思忖半刻,终是明了——这李四友正自揣测我此番来意,怕是将我当了失主,兴师问罪不得,这便托辞前来打探闻人不止下落来了。思及此处,五鹿浑不由讪讪抬掌,往脑壳上摩挲几圈,轻声笑道:“在下虽不是大富大贵,倒也并非那囊无一文钱、缸无一粒粟的落魄穷酸。再者说,我本是空空,身外何物不空空?前辈方才所言,可要屈死在下了。”

李四友听闻此言,面色未改,漫不经心嘻嘻一笑,缓声应道:“祝公子心开目明,万事瞧得通透。俗话说聚财不散者,终有扑满之败;破财即是消灾,平安可期后福。”

五鹿浑唇角一勾,颔附和两声,后则兀自举箸,挑了白鱼月牙肉,阖目细品,悠悠叹道:“前辈此处吃食,人间少见。方一落肚,两腋生风。”话毕,五鹿浑咕咚咚将满盏尽饮,探舌卷了唇边漏液,摇眉再道:“此回在下便作个跑腿儿,依前辈所言将那些物什一并送了给宋楼奶奶。”

半晌之后,未得李四友接应,五鹿浑不明所以,缓声自嘲道:“前辈赤子之心,未可多得;倒是在下鼠肚鸡肠,竟将前辈方才将我留于此地的说话认作真了。”

此言一落,李四友面上陡地一垮,眉梁立时堆出些块垒,抱臂膺前,定定瞧着五鹿浑更是不多搭理。

五鹿浑见状,稍见兢栗,自感说了错话,却又真真不知错在何处。口内一干,连连吞唾,颊上一酸,匆匆改色,正不知要从何处入手将眼下困局缓解,却见李四友莫名搏髀抃笑,随后朗声叹道:“祝公子此言甚是,倒是小老儿年岁渐高,记不得事儿了。那便不劳大驾,且待她来这处寻你,小老儿亲将那几样物什烹调了与你们二人佐酒便是。”

五鹿浑一听,喉头不由更是干痒,止不住猛咳两回,额上浮出一层薄汗,短叹再三,心下暗道:这李四友,究竟是放诞不拘、行事颠倒,抑或是装疯卖傻,戏弄掊击?

瞧着五鹿浑面上急煎煎情态,李四友心下倒是松了口气,然则不过眨眉功夫,其目华又再一黯,失神一般仰面朝天,掐指算算日子。

“容我细细想来,小老儿同她……总该有三四年……约莫五六年……兴许十多年未再相见了……”

“然则上回见面,恍在昨天……想来其仍是倾国之容坏城之貌,乌云宝髻,尤是夺目;而我此时,却变了个绾银丝颌垂玉线的凄凉面目……”

“她是三月雨中花,我是九月霜后菊……”

“方才,你言下提及鸡鸣岛,可是那处有甚异状?”

五鹿浑陡地一怔,着实摸不清李四友路数,摇眉苦笑,顺着这新话头接应道:“前辈隐于此,怕是久不过问江湖事了?”

李四友脖颈一歪,捻须撇嘴,“小老儿本非江湖人,问甚江湖事?”

“前辈的销磨楼,至今都是江湖儿女魂牵梦萦思之成疾的上佳去处;前辈的拭月摘星手,更是后辈们心心念念如痴如狂的武林传奇。”

“世缘易堕,空趣难持;小老儿不过是出出入入入入出出,何尝成就过甚的江湖神话?”

话音方落,李四友两目聚精,神光一闪,直将五鹿浑盯看得脏腑寒,冷汗淋漓。

“在下初出茅庐,也不知前辈这出入之间,可曾听过见过大欢喜宫?”

“有所耳闻,未曾亲见。”

五鹿浑目睑一紧,边笑边将眉眼往李四友那处一递,长吁一回,缓声直道:“若不是鸡鸣岛血痕斑斑空无一人,乱云阁一夕尽毁鱼龙殒命,怕是在下也不会千里迢迢同闻人姑娘前来此地,欲要求个究竟!”

“这……这是为何?”李四友面上霎时没了血色,两手支腰,胳臂止不住得抖来抖去。

“据说,施此辣手的,正是大欢喜宫!”五鹿浑话音方落,这便自将两肘撑在桌面,二指往颞上一顶,不经意缓声再道:“此一时,前辈便不想知道宋楼奶奶到底托在下带了甚的说话?”

李四友闻声,面上戚戚之色未改,两目一空,颓然伫立,茫茫举手理鬓,痴痴缓声接应,“小老儿挚友蒙冤被祸,一半丢了行迹,一半送了性命。恶事本末,未得考求,是非不恤,曲直不治,小老儿哪里还顾得上那有的没的儿女之事?”

五鹿浑听到此处,唇角稍抬,低眉取些清茶,自顾自饮了半盏,解解酒意,后则探手再往额顶一拍,心下暗道:瞧他这般对应,想是无知内情。我便依循前言,不将宋楼奶奶异教宫人身份抖落出去,如此也算心口如一,对得住容兄了。

这边李四友似是未查五鹿浑面上情状,呆立原地,口内喃喃絮叨着,“鱼龙二人,可是……可是当真走了?尸骨敛葬何处?可有留下半句说话?”

“若其有甚心愿,小老儿赴汤蹈火,自当周全。”

五鹿浑见状,心下一颤,初时觉李四友应对合乎常情,不似搪塞;然细细钻仰品味,却感那淋漓血性下,总是隐隐透着些微阴寒。不知怎的,愈同李四友交谈相处,便愈感其言行隐隐同自己父王有半分相像,然则细思从头,这两人哪里有着分毫干连?

“前辈节哀。”五鹿浑吞口清唾,悠悠叹道:“薄山掌门已为乱云阁鱼龙前辈立了衣冠冢。想来恶事突,外人未及援手纾祸,更不知鱼龙前辈遗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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