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有点同情皇上,若是自己整日里面对这一堆不切实际的空洞言论,八成早就要崩溃暴走了。/p
神思游离间,又见烈王的目光移过来。/p
她有些不自在……今天他对自己行的注目礼太多了,莫非……捧着酒壶的手一紧,莫非莫鸢儿出了什么事?/p
她立即看过去,可就在此时,右丞相夏饶微有摇晃的立在阶下,裣衽为礼。/p
“皇上,臣有一请,不知当讲不当讲。”/p
“讲。”/p
皇上转动着杯中的琥珀色,睇也没睇他一眼,兴味索然道。/p
“苏宜人救驾有功,却迟迟没有得到封赏……”/p
苏锦翎心神一凛。/p
那日还在昀昌围场时,迷糊中好像听到皇上要赏她,却是被宇文玄铮以旧伤复发打断了。她隐约觉出点什么,一直担心皇上会颁下所谓的封赏旨意。好在紧接着就来了场宫廷政变,随后便是常项起兵,皇上繁忙,再加上战事紧急,相形之下,嘉赏就有些微不足道了,不过秋娥倒是满怀期待的说,皇上八成是等着战事结束,将她连同那些立功的将士一并赏了。/p
她的心总是悬着,只想着拖上一日是一日,或许自己会琢磨出什么法子来拒绝她不想要的封赏,如此一时间真不知是该期待战争早些结束还是让它一直这么拖延下去,岂不料夏饶却忽然来提这个醒。转念一想……对啊,自己好歹算是烈王之女,若是受赏,便是给烈王府增了光,而他夏饶这个“提醒”之功,烈王好歹也要记得……/p
皇上鹰眸一挑,唇边纹路一深,似在笑。/p
苏锦翎的脑子当时就嗡了一下。/p
却见一直稳坐不动的烈王起身,行至阶下,拱手为礼。/p
一袭鸦青色的软缎长袍,自上而下熨帖至极。虽是朝服,但无一丝修饰,可是穿在这样一俱笔直挺拔的身材之上,便不自觉的自衣理之间流露出威武昂扬之气。/p
他端端的立在那,行君臣之礼,却无丝毫谄。之态,只需望上一眼便让人心生敬意。/p
苏锦翎蓦地想起她初来这个时空的那日,莫鸢儿曾对她讲了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时间久远,她只记得个“天神下凡”,而今看他那般沉稳持重器宇轩昂,忽然明白了莫鸢儿十几年如一日的等待,心中亦是燃起一种钦佩与自豪。/p
这个男人,是她此世的父。,若是能刨除他的黑白不分无情无义,的确是个值得欣赏并崇拜的男人。/p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自己一身湿淋淋的躺在清萧园水池边时,他紧张而深沉的目光,仿佛又看到他为自己取名字时眸中一闪即过的痛楚与宠溺……/p
他,是自己的父。……/p
“皇上,”苏江烈双眸微垂,薄唇轻启,说了开宴以来的第一句话:“小女身为天昊子民,护驾救主乃是她分内之事,请皇上万勿以此为虑。”/p
夏饶拼命向他使眼色,他恍若不见。/p
“皇上,凡事赏罚分明。苏宜人舍身救驾乃大功一件,理应昭告天下,让百姓皆知忠君爱主实乃天下大义,叛逆谋反则是罪不容诛!”、/p
宇文容昼唇边纹路一深:“依丞相之见,应行何种奖赏?”/p
夏饶方要开口,苏江烈上前一步:“小女福薄,实担不起皇上的赏赐……”/p
“苏将军,皇上还没有说,你怎么就知道担不起?”夏饶有些恼了。/p
“夏丞相说得对,赏罚分明,方显圣主英明。”/p
这工夫,太尉方遇晗也插了进来。/p
苏锦翎先前只以为夏饶是想拿她树立个典型,然而见这平日不对盘的二人忽然联合起来,心中顿时明白了……奉仪门的送别,虽然所见者不多,然而各位大臣在宫中都有耳目,难不保……/p
夏饶的次女夏南。,方遇晗的独女方逸云,一是煜王妃,一是右夫人……/p
冷笑。/p
想来他们早已盘算好要皇上赏她什么了吧?他们还真看得起她!/p
可是,她要怎么办?/p
苏江烈也不多话,只撩了袍子,跪了下来。/p
那一刻,苏锦翎的眼眶竟有些发热。/p
朝廷风云二十载,烈王应是更清楚她会得何种赏赐,于她不言,而于烈王府则是荣宠非常,而他竟然不待她拒绝便挡在她面前,孤身一人面对众臣的责难及皇上的猜疑。/p
这个人,是她的父。……/p
宇文容昼唇边的纹路始终保持着一定深度,眸底深沉,一一将众人看过去,难辨喜怒。/p
殿中的喧闹已然平静,此刻无论是位高权重坐在玉阶两侧的,还是位卑言轻排在廊庑下的,都将目光集中在九龙玉壁前那五人身上。/p
“王爷,这是好事啊……”/p
有人小声提醒,大概以为烈王今天高兴喝多了酒,分不清好坏了。/p
苏江烈依然跪在地上,充耳不闻。/p
一边请赏,一边要赏,一边拒赏……/p
气氛有些尴尬。/p
“呃,王爷,毕竟是苏宜人救驾有功,这赏或不赏的,是不是得听听苏宜人的想法?”/p
夏饶知道苏江烈是个硬骨头,且看他凭赫赫战功成为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就让人轻易不敢招惹,而且他一旦发怒,无需动手,只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况苏家小子现在手握重兵,子承父业,一举成名,风头正劲,苏氏一门怕是一时半会都难以打压,皇上亦是用人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