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城一定和他有着深切的关系。/p
“天明城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叶青好奇地问道。/p
宴无双愣了一下,头也不抬地轻声答道:“我也不太记得,只是记得这个名字,那里应该是我的家。”/p
叶青神情一黯:“你很久都没有回去过吗?你家里……”/p
剩下的话未能说下去,从他的神情来看,叶青隐约想到他或许已经没有家人了。/p
“嗯,我的家应该就在那里,我只记得很小的时候便离开那里了。”宴无双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直至弱不可闻,他的眉宇间现出十分纠结苦恼的神色,过了良久才抬起头来,认真地凝视着叶青,鼓起勇气说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害怕。”/p
叶青早已将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眼里,知道他接下来所言的或许是心中难以启齿的秘密,非得鼓起勇气,加上一份对叶青的信任才最终决定坦然相告。/p
想到此处,叶青亦是神情郑重地望向对方,点了点头。/p
宴无双似是重重松了口气,又转身紧紧抱住膝盖,他望着面前一成不变的昏暗景色,心情忽然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忽略掉身旁偶然出现的听众,将脑海中凌乱的记忆片段缓缓道出。/p
天明城的确是他的家,至少是他童年记忆中唯一的容身之所。/p
他从小生活在一座颇为华丽的院落中,见过的面孔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其中很多都穿着同样的服饰。宴无双已经不记得她们的脸,只隐约记得她们的神情十分恭谨拘束。/p
只有一个俊雅的青年时常会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常常来到他的床边探望他,目光中满含关切与忧伤。/p
屋外的景色一定很美,但是他从未看到过。/p
在关于童年的有限记忆中,宴无双一直都极度虚弱地躺在床上。/p
说到这里,宴无双的声音忽然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才接着说道。/p
“只记得她们给我喝了很多药,但都没有效果。有一天,我又喝了一种非常难喝的药,那鲜红的颜色我到是一直记得,喝完以后,那一天我竟能抬起手臂了。”/p
宴无双忽然笑了笑,接着道:/p
“我很快就学会了如何说话,虽然我记性不好,这个却是学的蛮快的。我开始每天都喝那种红色的药,有一天我察觉到喂我喝药的侍女目中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她瘦弱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而我又留意到她的手腕上缠着丝巾。”/p
“我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们以前是不带的,在我开始留意的时候,才注意到侍女们每个人的手腕上都缠着丝巾。有的人缠在左手,有的缠在右手,有的双手都会缠上丝巾。”/p
“因为我的生活中只有这么一点是在变化的,所以格外的牵动我的好奇心,我迫切地想弄明白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有趣的原因,但是我心中莫名的不想直接问出口,我希望能靠我自己寻找出答案,这可能是我唯一能独立完成的挑战。但是我的机会并不多,因为我每日清醒的时间很少,有一段时间,我以为时间是不会变化的,直到我每次睁开眼睛看见窗外的花都有隐约的不同。”/p
宴无双似是回忆起了童年中印在脑海中的深刻画面,他的嘴角浮现出一缕略带自嘲的苍白微笑。/p
“终于有一天,我等到了一个适宜的机会,有一个侍女因为过于劳累在我的床边浅浅的睡着了——那是我故意让她一直在我身边服侍,不放她去休息的,真的很抱歉……”/p
“我用尽最大的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伸出双手缓缓解开侍女手腕上的丝巾,那个动作真的耗费了我有生以来所有的力气。但是我自以为的努力得到的答案却并不能让我得到丝毫的喜悦。”/p
宴无双的声音开始出现不易察觉地微颤、低沉而哽咽,叶青留意到他的眸中闪过水润的光泽,看着他将头埋在膝盖里,因而传出的声音更显空灵,他的身材瘦削纤细,叶青只看到他如白雪一般的柔顺长发泛起月色的冷光。/p
“那个侍女掩藏在丝巾下的手腕上遍布利刃切割的伤痕,在愣了很久以后,我忽然明白了每日落进腹中的是怎样的东西。那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十分奇怪诡异,这个世界每一个地方都不太真实,这个真相远远比我永远只能待在床上还要古怪,让我无法理解。”/p
“那个侍女后来醒了,我在她惊慌失措的叫声中回过神来,我告诉她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真希望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我也是真的高兴自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p
“我开始拒绝喝药,她们不会强迫我,我若执意不喝,她们是没有办法的。真好,她们始终没有强迫我。但是我后来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侍女——真的很抱歉。我感到十分愧疚,那比身体虚弱无力更让我难过。”/p
“我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死,但是并没有。忽然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个美丽而神情惊惶的女人闯进屋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只是一言不发地轻轻抱住我,我感受的到她在强自压抑着哭泣,她的动作很轻,似是生怕弄痛我。其实我的身体感受不到疼痛,但是我的胸膛却能记得那一份灼热的怀抱,以及陌生而温暖的心跳声。”/p
宴无双忽然抬头轻轻抹去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