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去告诉她不就好了,”陆麟臣说,“尉迟恭是被宁还卿下了圈套,你是去救人的。”/p
“她如果相信,”阿乜歆说,“就不会把尉迟醒困在这里了。”/p
尉迟醒抬眼看向阿乜歆,她接触到他的眼神后,心里不由得慌乱了起来。/p
他知道了?阿乜歆与他眼神相接,只觉得无比心虚。他这眼神仿佛就是一眼看穿了她,把她刻意藏在心里的事情看得明明白白。/p
阿乜歆匆匆低下头,用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红的耳根。/p
她不是故意要瞒尉迟醒的,但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尉迟醒,你的姐姐根本没打算打仗,你不需要担心他应对不来,她早就准备投降了。/p
她倒是可以一跺脚一心横就说了,但尉迟醒会怎么样?他好不容易才打起了精神。/p
“阿乜歆?”尉迟醒发现她有些古怪,便柔声喊她,“你怎么了?”/p
“啊!”阿乜歆猛然抬起头,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住一般,“没什么没什么!”/p
“你出去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尉迟醒问。/p
阿乜歆定定地看着他,她离开的时候尉迟醒应该是睡着了的才对。不过她也没多纠结于这件事,既然他知道自己出去过,就没必要遮掩这件事了。/p
“我出去,看到了弘利蒙库。”阿乜歆说,“他带我去看了黑狼。”/p
阿乜歆咬着下嘴唇想了许久,她不断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就怕无意中伤了尉迟醒。/p
“这场仗要是真的打起来,”阿乜歆说,“泊川赢不了的。”/p
她不能理解尉迟夜的选择,但也清楚尉迟夜其实已经没得选了。/p
“月光之下,黑狼全都藏在黑暗里,他们的眼睛像是亮起的鬼火,”阿乜歆回忆着,一边吸气一边说着,“我望过去,他们的眼睛多得像是天上的星星整片草原上仿佛都是黑狼。尉迟醒,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p
代表着,这是一场打不赢的战争。/p
或者说是,从一开始就输了的战争。/p
“它们的后腿很强壮,跳起来有两层楼那么高。”阿乜歆说,“城墙拦不住它们,它们可以抓住墙中的缝隙跃上墙头,开始它们的屠杀。”/p
“士兵也拦不住它们,所有穿戴着盔甲的军队在这么巨大凶猛的野兽面前,都只是拿着木剑的小孩子。它们不怕痛,也不怕死,只想让敌人的鲜血流干,肢体破碎,心脏停止。”/p
说着说着,阿乜歆说肩膀不自主地抖动了起来,这是恐惧为她带来的本能性反应。/p
“尉迟醒......”阿乜歆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会死的,阿乜歆想说,但最终没有说出口。/p
战争就是这样,无数人流血,无数人牺牲。她从不会对这些很常见的事情感到恐惧,她只是怕尉迟醒死掉而已。/p
阿乜歆想,如果尉迟醒死了,她一定会疯掉,她会让所有人逃不开罪责的人都陪尉迟醒去死。/p
可她又有些犹豫了,尉迟醒的敌人是黑熊兵团,她又能怎样呢?/p
就算她有一腔的愤怒和仇恨,她也没办法让这支军队覆灭。/p
她比不了百里星楼。/p
当阿乜歆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巨大的恐惧像是破晓时分的浓霜一般,将她死死地笼罩住了。/p
人们也叫她钦达天,但阿乜歆清楚,她比不了百里星楼。/p
任何事情都不会被她铭记在心里,她意识到仇恨,就会在记忆残存的时间里想尽一切办法复仇。/p
她也有能力去复仇。/p
阿乜歆其实一直都能感觉到有什么力量在她体内游走,但她从来都无法很好地控制住,发挥出来。/p
那是属于百里星楼的力量。/p
尉迟醒探身过去,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发顶:“没事的,如果害怕,听到号角声就回震州去。”/p
“所有的战争都会结束的,你害怕血,就躲得远远的,等到春花开遍染血的草原时,就不必害怕了。”/p
那时我也许已经死了,但你脚下的每一朵花都与我有关,我的血液曾经滋养它们的根基,它们艳丽的花瓣里,就带着我满腔的热忱。/p
但如果我还活着,我就会站在某个山丘之上,用许许多多野花为你编个花环,等你奔跑着向我而来的时候,我就将它送给你。/p
尉迟醒看着阿乜歆,他知道她在害怕,但不知道她具体在怕什么。/p
不过他猜,大概是与战争有关的。她生活在震州,这个千百年都没有战火燃起的地方。/p
尉迟醒知道,她在回忆里看见血流成河时,已经很难承受了,更何况要她亲眼看见两军交战,亲耳听到悲痛的哭嚎。/p
“我不走,”阿乜歆说,“我说了会陪着你的。”/p
她不怕打仗,更何况这一仗,大抵根本就打不起来。/p
“你很想上战场吗?”阿乜歆忽然发现,尉迟醒刚刚说的话,其实并没有多少恐惧。/p
甚至还有些期待。/p
“岂止是想,”陆麟臣重重地往铁栏上一靠,仿佛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一样,“心里有仇恨,怎么活都是行尸走肉,还不如痛痛快快拿起刀拼一场,死也比苟且活着好。更何况,万一就把仇报了呢?”/p
尉迟醒微微低下了头,他也不知道陆麟臣是不是在说古逐月的事情,不过他不说,尉迟醒也没有追问下去。/p
关心,不是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