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乜歆睡得很不安稳,她总在梦里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一些并不连贯的画面来。/p
她好像拿着刀,刺中了什么人。/p
那个人说:“快去吧,他在等你。”/p
然后阿乜歆就惊醒了。/p
她刚坐起来,尉迟醒的声音就从帐篷外面传了进来:“怎么了?”/p
阿乜歆将自己的脸埋在掌心里,深呼吸了几口,才披着衣服光脚走出去。/p
刚掀开帐篷帘子,她就看见了尉迟醒焦灼的脸:“我没事呀,就是睡不着了,你能继续给我讲故事吗?”/p
尉迟醒低头看见她光着的脚,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道:“草原夜露深重,会受风寒的。”/p
阿乜歆指了指火堆:“我们去那里坐。”/p
尉迟醒带着北州铁骑最精锐的部队从衡州出发,赶往震州。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并没有传开,但要是真的传开了,大概很多蠢蠢欲动的势力都会冒险试探。/p
衡州的地理位置太好了。/p
但尉迟醒就好像从头到尾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一样,拦截下硝石让他无法放下震州的安危,他要亲自去一趟震州。/p
他会把他最强悍,最忠诚的军队布置在震州,不计后果。/p
干柴在火堆里毕博做响,阿乜歆抱着膝盖坐在了火堆跟前,盯着跳跃的火舌。/p
“你变得沉默了许多。”尉迟醒坐在了他的身侧,捡起来一根干柴丢进了火堆。/p
他没有办法不找点事情做,这样跟阿乜歆坐在一起,如果手头没事干,他就控制不住大脑胡思乱想。/p
上一次他们这样坐在火堆边的时候,尉迟醒说阿乜歆自己也有一堆烦心的事,然后阿乜歆回给她灿烂的笑容,告诉他她都忘了。/p
然后紧接着,就是漫长的分离。/p
尉迟醒知道总有一天阿乜歆会离开,但是没有想到离别来得如此匆忙而决绝。/p
云中剑洞穿了他的心脏,他一遍遍呼喊着她的名字,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p
从那个时候起,他对于火堆,就有了种本能上的躲避欲。/p
就好像离火堆远远的,离开的人就不会离开,走远的人就还会回来。/p
“以前在你身边的时候,我觉得我得多笑笑,你才会不那么难过,”阿乜歆说,“现在好像不太需要了,所以就随意了些。”/p
阿乜歆发现尉迟醒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便对着他笑了笑:“尉迟醒,你变成男子汉啦。”/p
“那你呢?”尉迟醒问,“以前你很开心的,我看得出来。”/p
现在的阿乜歆,也不是说很沉闷,只是好像她一下就突然从孩子心性长大了一样。/p
她的眉眼本就生得清丽,不笑的时候,看着就更加冷傲。/p
这才是一方信仰的姿态。/p
不过再怎么样,她与百里星楼也还是不一样的,尉迟醒一眼就能看出来。/p
想到这里,尉迟醒的心猛地一跳,那种感觉就好似从噩梦中惊醒。/p
他怎么会拿阿乜歆去比百里星楼了?/p
“你在想什么?”阿乜歆问,“看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p
尉迟醒摇了摇头,他也没什么话想说,从前就是阿乜歆比较喜欢说话,如今阿乜歆也变得沉默了。/p
“你还没给我把故事讲完呢。”阿乜歆忽然说。/p
尉迟醒恍神回来:“上次说到哪里了?”/p
“我上次就问你,你是怎么突出重围的,”阿乜歆说,“但是你没告诉我。”/p
尉迟醒不是很想告诉她这件事经历的曲曲折折,因为一旦要说,必然就绕不开要告诉她自己曾经被她亲手杀了。/p
后面尉迟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但他知道就算是百里星楼,应该也费了不少的力气。/p
尉迟醒迟迟没有回答,阿乜歆伸手覆盖在她的心口。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反正她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脏的。/p
原本该有颗心脏跳动的地方,是空的。/p
阿乜歆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活着。/p
从前她想得很少,不明白的事情虽然多,但往往转眼就忘了。可现在她明明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心里却总有股很难受的感觉。/p
就好像一夜之间,她从不知忧愁而何物的人,变成了被烦恼缠身的苦主。/p
“你相信我吗?”尉迟醒反问她。/p
阿乜歆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是她的本能。/p
“我如何脱身,是一段我不愿意回忆起的往事,很痛苦,”尉迟醒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不要再追问,也不要询问其他人。”/p
“这件事你知不知道,我此时此刻,都在你的眼前。”/p
阿乜歆看着尉迟醒认真的神情,过了很久很久,她点点了点头:“好。”/p
“你和沐怀时……”阿乜歆思考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p
甚至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p
“对不起,我觉得这漫长的一觉醒来后,我变得很陌生了,”阿乜歆说,“以前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这么难受的。”/p
尉迟醒眼底的火苗跳跃了几下,他转过半身来面对着阿乜歆,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他朝着阿乜歆那边前倾了不少。/p
“你……”尉迟醒有点掩藏不住惊喜,但同样的,那股化不开的悲愁也涌了上来。/p
“这就是你们说的情吧?”阿乜歆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