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逐月不得不承认,他很担心容虚镜。/p
这种担心,已经到了他看身边的一切事一切物都不顺眼的程度。/p
容虚镜强吗?答案是显而易见而且毋庸置疑的。/p
所以她为了顾长门几近崩溃的样子,才会变成一把尖刀,深深地插进他的心脏。/p
古逐月就这么一边想着她,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皇宫中走着。/p
皇宫是真的很大,又大又冷,让行走在其中的人,无论受到了多诚挚的尊重,拥有了多珍贵的财宝,掌握着多滔天的权势,都孤独得像只丧家之犬。/p
古逐月踩着石板在青葱的植物中穿行,他忽然想起来,在某个狭窄逼仄的院子里,容虚镜站在花树下转身。/p
清冷绝尘,远离嚣嚣人世。/p
花落尽了,站在树下的那个人好像哪里都没变,又有哪里变了。/p
至少古逐月现在觉得,容虚镜再也不会一直站在哪里,等着他赶过去后,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他。/p
越过千山,却无人等候,这种滋味他曾经并不抗拒。但尝到有人为他守候的甜头后,他居然有点池不起这种苦来。/p
“皇……”路过的宫女原本想对着墙侧的池照慕行礼,却被她制止了。/p
“都下去。”池照慕示意她们小声些,然后挥手让他们下去。/p
池照慕其实就站在雕花拱门边,她原本是在这里剪茉莉花,可没想到古逐月从她身边走了过去。/p
而且很显然,古逐月根本没看见她。/p
池照慕把剪刀放在了花篮里,站在了墙侧,看着古逐月有些恍惚的脚步。/p
很明显他就是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至于原因,池照慕大概明白,但又不能与谁说道。/p
言恬捧着花篮,无声地站在池照慕的身后。/p
按照前朝的规矩,朝臣是不允许到后宫中来的。只不过古逐月没有特意强调这一点,并且根本就不把言恬放在眼里。/p
池照慕最初有些迟疑,觉得言恬频繁出入或许有伤他自己的名声,只不过后来一个人呆的时间太长了。/p
她想,去它的狗屁风化清誉,要是再没人陪她,她一定会被闷死在这里。/p
“我进不去他的心里。”池照慕看着古逐月的背影。/p
他自己大概没有发现,他在朝着重华山的方向走过去。/p
从夺下皇城以后到现在,古逐月一次也没去过星尘神殿,这让她以为是他们两人生出了什么嫌隙。/p
池照慕的爱原本不该如此卑微,但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心里到底是如何地卑劣。/p
她没办法与容虚镜争,只能在他们两人心生间隙时,暗自庆幸。/p
曾经策马扬鞭征战沙场的池照慕,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人和懦夫。/p
而更令她感到绝望的是,似乎不管他们如何闹矛盾,古逐月始终是在挂念她的。/p
不像自己,就在他身旁,却始终只算是空气。/p
言恬垂着头,听见池照慕的话后,他的指节不由得抓紧了花篮的边缘。/p
几朵白花在他的指缝里,被挤得不成样子。/p
“皇后不去跟上去看看?”言恬低声问。/p
池照慕转过身,站在花丛前自嘲地笑了笑:“你没看见他往哪里去吗?他满心都是她,我还有什么好去的。”/p
她真的很想不明白,古逐月对容虚镜的种种表现,她都看在眼里的,可容虚镜却告诉她,古逐月心里的人并不是容虚镜。/p
这太不可能了。/p
“你信吗?”池照慕忽然问。/p
“什么?”言恬不知道池照慕指什么。/p
“容虚镜说古逐月的心里没有她,”池照慕说,“你信吗?”/p
“其实,”言恬犹豫地回答道,“有些信,但不是十分信,也不是完全不信。”/p
言恬很难描述这个感觉。/p
他也是男人,他能感觉到古逐月对容虚镜真的不是池照慕对古逐月这种男女间的爱慕。/p
但好像也不能说完全不是。/p
言恬也说不准这种感觉,太缥缈了,他根本抓不住。/p
他感觉这是一种恩情友情和男女之情都掺杂一点的感情,不过他说不准哪些的比例更多。/p
“军师,”池照慕笑了笑,拿过剪刀剪下一朵茉莉来放进花篮中,“原来你也会有出错的一天。”/p
池照慕不想再与她多讨论男女情爱了。/p
关于言恬对自己别样的情感,池照慕其实一清二楚,只不过她觉得言恬不清楚。/p
他对池照慕的情感,只是被他自己误认成了爱情而已。/p
而古逐月,大概就是把自己对容虚镜的情感,误认成了除了爱情以外的感情。/p
这都是作为女人的直觉告诉他的,一次心动实际上真的不能算是情动,但没有感觉到心动,也未必就不是情动。/p
人对自己的感情,除了外界的阻挠,还要先跨过来自自己的重重伪装和次次误认。/p
这样看来,能够爱对人,并且被爱,实在是太难了。/p
所以池照慕从始至终都没期望过古逐月能用完全同等的爱回报。/p
只不过当她察觉自己的预判正确时,多少还是会失望的。/p
毕竟清醒地认知和完全地接受,是两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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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逐月一路心事重重地盲目乱走,等他绕过弯弯拐拐抬起头回过神时,他看见了遥遥地立在万步梯上的星尘神殿。/p
神祉威严沉静地匍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