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麟臣到屋顶上时,尉迟醒的手边已经堆了不少空酒罐了。/p
尉迟醒躺在雕花的屋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繁星如海的天空:“坐吧。”/p
陆麟臣也没客气,坐在他的身边,抓过一坛酒就开封仰头喝了起来。/p
这酒在草原很是出名,是用酒浆果和马奶一起酿的,按理来说不醉人,但实际上一坛可以放倒三个常年跨马立刀的蛮壮勇士。/p
人们叫它羔儿法酒。/p
烈酒入喉,陆麟臣被烫的一激灵,原本昏昏欲睡的大脑也清醒了过来:“厉害啊。”/p
他只喝了一口,就已经觉得酒劲不俗,尉迟醒一个人喝了满房檐的酒罐。/p
“我感觉,这一切就像梦一样。”尉迟醒说。/p
陆麟臣喝酒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来:“你指什么?阿乜歆?”/p
“一切。”尉迟醒说。/p
他坐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望向万家灯火与天穹中星辉相映的衡州。/p
每一点灯火里都是一户人家,夜幕落下华灯初上大概是所有家庭团聚的时刻,他们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坐在桌边一起吃顿晚饭。/p
尉迟醒看不见具体的情形,但他他的想象里,应该是十分温馨快乐的。/p
过去的十多年里,他不断想要回到草原,却在回到草原后,又毅然决然地离开。/p
说是造化弄人,不如说是乱世难偏安。/p
“为什么这么说?”陆麟臣问。/p
尉迟醒抓过一坛羔儿法酒,于陆麟臣手里的酒罐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倒了几口。/p
“你想家吗?”尉迟醒问。/p
“你知道,如果换个人这么问我,”陆麟臣回答说,“我有很大几率揍得他看不见明天升起的太阳。”/p
尉迟醒思考了片刻,反应了过来后才笑了起来:“抱歉。”/p
“你又想你的草原了?”陆麟臣问。/p
“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尉迟醒回答道。/p
“我没有要跟你比惨的意思,但说实话,”陆麟臣说,“你还有个地方可以想念,我都不知道该想哪里。”/p
“就好像走到哪里,哪里都是异乡。”/p
“我一直想问……”尉迟醒想问他,当初为什么那么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p
陆麟臣比出禁声的手势,示意尉迟醒不要继续说下去。/p
“随心所欲而已,没有那么多为什么。”陆麟臣说。/p
“可你就成了现在这样,”尉迟醒说,“无来处,无去……不是,有去处。”/p
陆麟臣看见尉迟醒认真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p
尉迟醒已经有点喝高了,迷离的脸上爬上了两团诡异的绯红,可偏偏他还一副自己很清醒的神情。/p
“不是选择了你之后才无来处,”陆麟臣说,“是一直都没有。”/p
陆麟臣不得不说,他从未害怕过孤独,但也从未有一刻觉得孤独远离过他。/p
他见到尉迟醒第一面的时候,就发觉这人跟自己一样,都是人群中的孤岛。/p
潮落潮张,人来人往,都是孤身一人。/p
“你不太喜欢百里星楼,”尉迟醒问,“那怎么见到阿乜歆时,还是那么不高兴?”/p
“你那么喜欢她你都不高兴,怎么着还希望我高兴啊?”陆麟臣反问,“你不觉得我要是高兴,才比较吓人吗?”/p
尉迟醒笑着推搡了他一把:“你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正形。”/p
推搡后,他便沉默了下来。/p
他的眼睛里像是沉着星星的碎片,在夜色里闪闪发亮。/p
“我们错过了。”尉迟醒说。/p
陆麟臣看着他的神情,这一瞬间他有点不太能判断尉迟醒究竟是否清醒。/p
他悲伤的神色是清晰入骨的,但迷离朦胧的眼神又让人觉得他只是喝多了乱说话。/p
“这是几?”陆麟臣伸出三根手指头。/p
尉迟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冰冷的温度一下从他的指尖传到了陆麟臣的掌心。/p
陆麟臣吞了口唾沫,掰开尉迟醒的手指抽回了自己的手:“你上来多久了,不怕冷啊?”/p
“忘了,”尉迟醒说,“心里很乱,就找个清净的地方想事情,一想就想到了这个时候。”/p
“阿乜歆没来找你?”陆麟臣问。/p
尉迟醒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我把震州的事情告诉她了,大概她过几天就会回去了。”/p
“你是不想她走,还是想她走?”陆麟臣问。/p
尉迟醒低着头没有回答,他盯着倒在房檐上的酒罐,一滴晶莹的液体沿着瓶沿滴落下来。/p
他心里的那潭泉水,也仿佛滚落下来一滴水,激起了层层的涟漪:“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没办法像他那样无所顾忌。”/p
“像谁?”陆麟臣有点摸不着头脑。/p
尉迟醒的交际圈与陆麟臣的高度重合,他敢断定尉迟醒此时说的人他肯定是不认识的。/p
“北堂鸿笙。”尉迟醒说,“他决定和百里星楼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没顾虑。”/p
北堂鸿笙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顾虑,包括他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包括以百里星楼的身份,她未来的路要怎么走。/p
于他,爱是至上法则。/p
因为相爱,他便冲破所有束缚,放下一切责任,面对一切阻碍。/p
“结果呢?”陆麟臣没问北堂鸿笙是谁,因为尉迟醒脸上就写着这个问题最好不要问。/p
“结果啊,”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