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醒买下宅子后,来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p
那段时间,由于逐鹿林的事情,他先是被所谓保护起来,然后又是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被限制出行。/p
院子是他看过不少次的老宅,坐北朝南,圆圆的日头会在破晓时从墙沿爬上松枝,再从松枝爬上中天。/p
尉迟醒很喜欢这里,他一得了闲就会溜到这里来小住,当他的朋友们需要安身之所时,尉迟醒便想也没想就买了下来。/p
那时他以为时间还长,熬过被困的短暂时光就能与他们不时相聚,但没想到,此后的连番变故让他们如今就算相见,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p
尉迟醒站在院落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他却迟迟没推门进去。/p
门楣上的红纸有些褪色了,但岁岁常在四个字却依旧清晰醒目。尉迟醒看着看着,忽然就明白了容虚镜怎么会对这四个字情有独钟。/p
大概她与百里星楼这样,多历别离的人,似是更看清聚散因缘,实则更难放下其中由果。/p
他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院里有雪,与他来那寥寥几次的景致没什么大区别。/p
隆冬深处,天地间皆是一片白,到哪里其实都差不多。/p
花圃上的雪被铲干净了,犁地的工具被放在一旁,上面落了点薄雪,很显然,有人违背季节在这里种了些什么。/p
正屋的房门大开着,尉迟醒直接走了进去。屋里很冷,炭火盆摆着,里面却只有一堆死灰。/p
尉迟醒明知是在回忆里,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p
他大概知道阿乜歆住在哪个屋子,他也只知道阿乜歆住在哪里。来的次数太少,每次又很是匆忙,他根本没机会在这里生活。/p
阿乜歆的房门也大开着,让人难以想象她这是在过冬。/p
皇城里的风嚣张而凌厉,撞过几道围墙刮在脸上都还是有些生疼,阿乜歆尽然就这样把朝着天井的房门大开着。/p
一床棉被从阿乜歆的门里被丢了出来,差点直接砸在即将走过的尉迟醒身上。/p
他是想要去找容虚镜在哪里的,但阿乜歆的被褥挡在了他的面前。/p
“我的梳子呢?”阿乜歆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听声音,她应该是在卧房里。/p
“我的木梳去哪里了?”阿乜歆问道。/p
尉迟醒下意识就想问什么梳子,但他忽然意识到阿乜歆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也许是容虚镜。/p
翻箱倒柜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尉迟醒不用看也知道,现在阿乜歆的房间里肯定是没法落脚。/p
他弯下腰想要将棉被抱进去,手却直接从其中穿了过去。他愣了片刻,抬脚直接往屋子里走过去。/p
房间里只有阿乜歆一个人在东翻西找,刚刚他听见的,只不过是她在自言自语而已。/p
屋子里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待在它该待的地方,阿乜歆还在不断地翻找着,尉迟醒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曾经给过她一把木梳。/p
她在找自己给她的梳子?/p
阿乜歆背对着尉迟醒,一直弯腰而来的疲惫感让她不得不直起身来休息会儿。/p
“尉迟醒给我的东西,”阿乜歆叉腰站在一片狼藉中,“我怎么能搞丢的?”/p
尉迟醒往里走了几步,余光瞥到了梳妆台上的半开着的首饰盒。/p
被打碎的花瓶散落在梳妆台上,首饰盒里也装着几块瓷片,尉迟醒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里面的木梳。/p
尉迟醒下意识拿起来的一瞬间,才突然想起来自己难道不是应该碰不到东西吗。/p
他还没来得及惊讶,阿乜歆已经转了过来:“尉迟醒?你什么时候来的?”/p
“木梳怎么在你手里?我刚刚找了半天呢……”说着说着,阿乜歆忽然发现,自己房间已经没办法更乱了。/p
“我平时不是这样的,”阿乜歆无力地解释着,“今天我是在找你给我的这个东西所以才这么……这么……”/p
不知道用遭了贼一样来形容算不算贴切。/p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阿乜歆强行转移话题。/p
“哪一个问题?”尉迟醒本就一头雾水,阿乜歆聊聊发问后又解释自己的房间为什么这么乱,让他的脑子一时间有点倒不过来。/p
阿乜歆一摆手,朝着尉迟醒走过来,把他往房间外推:“先不说这个,你不准看,我们先出去。”/p
推到门口,阿乜歆才看见还有床棉被躺在门口,她把棉被揉进房间里,反手关上了房门,拉着尉迟醒往正屋里走。/p
阿乜歆一路把他拉到正屋,垂眼看到了木梳,弯腰从尉迟醒的手里拿了回来,宝贝一样地双手捂着:“我就说我怎么找不到。”/p
尉迟醒不知道该不该解释,这真的不是他拿的。/p
“你突然找木梳做什么?”尉迟醒问。/p
“本来是想梳个头好去见你的,”阿乜歆说,“我在城里的娘子们那里学了个新发型,一回来就发现找不到了你给我的木梳了。”/p
看得出来,阿乜歆确实是准备梳头的,此时此刻她的一头青丝就随意地披散在背后。/p
“既然是我送你的,”尉迟醒看着阿乜歆防贼一样的姿态,有些哭笑不得,“我就不会再要回来的。”/p
阿乜歆便头一想,好像也还挺有道理,她总算是放下了戒心,将木梳递向尉迟醒:“那你来帮我,那个发髻有些……呃,复杂。”/p
尉迟醒接了过来,比拿着个烫手山芋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