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醒想,自己应该是太累了。/p
他好像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回忆着陆麟臣与自己共同走过的岁月,也回忆着与古逐月相逢后的细节。/p
他越是想,心里的重压就越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p
与古逐月对战时,他好像一下就能抛开所有的重负,在挥洒血汗的短暂时光里什么复杂事都不用想。/p
只需要判断下一剑该如何接,下一刀该如何出。/p
刀锋相撞如古道铜铃声,令经年未归的远征将士肃然东望。/p
百里星楼拉住尉迟醒,他的虎口已经被震裂,身上也有大大小小不少伤口:“该走了。”/p
古逐月没给他们更多的空隙说话,挥剑横扫了过来。/p
尉迟醒抓着百里星楼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横刀格挡。/p
古逐月借着重量和力向的优势猛然下压,寒山尽平的刀背抵在了尉迟醒的肩膀上。/p
刀背压着伤口,鲜血不断涌出来。古逐月其实也没占多少便宜,他原本就是一身的伤,与尉迟醒对打不过片刻,一身红衣便被血染红了。/p
周遭的青缨卫持矛外对着包围过来的金吾卫,苏灵朗和霍知非站在阵前,只要古逐月不下令放弃突围,他们就不会放下手里的武器。/p
“自今日往后,”古逐月说,“你我再见……”/p
“形同陌路。”尉迟醒说道。/p
很奇怪,扪心自问与古逐月也并非多深厚的交情,但知道他要说你我再见便是敌人,尉迟醒就不希望他说出来。/p
古逐月手上的力道松了不少,他看着尉迟醒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嘴里的一口血吐出来。/p
他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嘴角:“好。”/p
“念渡山上救命之恩,”尉迟醒说,“没齿难忘。”/p
“也就只是难忘而已。”古逐月有些不屑,他原本就没图他什么报答,但求的绝对也并非是这个结果。/p
“宣威将军横扫四荒,是我再无资格与将军相提并论。”尉迟醒说,“日后只要将军需要,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p
“任何条件?”古逐月问。/p
“任何条件。”尉迟醒笃定地说。/p
“不需要日后,我要你现在留下来。”古逐月说。/p
他连帝位甚至都能够拱手让出,只是他自始至终都想不明白,尉迟醒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态度。/p
就仿佛全天下最对不起他的人,是他古逐月一般。/p
“将军,”尉迟醒抬起眼睛,看向了古逐月,“未免太过于强人所难了。”/p
“此恨难平,谈何共处?”/p
有那么片刻,尉迟醒的眼神让他以为他是要答应了。但下一刻,古逐月就知道是他想多了。/p
尉迟醒此时可怜而嘲讽的眼神,比恨意盈满的眼神来得更让他心惊肉跳。/p
他做错什么了?/p
古逐月想不明白。/p
“沙场征伐,生死天定,”古逐月有些着急,又有些愤恨,“你不会是如此拎不清的人,你只是想恨我而已?”/p
百里星楼在旁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替尉迟醒解释。/p
尉迟醒也没得选。/p
她明白,谁都回不去了。/p
只是古逐月可怜就可怜在,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好像就在一夕间,失去了所有人。/p
可尉迟醒也没办法,他才是帝星,原本他的人生,不是过去十多年那样的。/p
就算是不恨,也再也不可能像寻常朋友般与古逐月相处。/p
偏偏古逐月还曾经救过他的命,尉迟醒伤不得他,恨不得他,但也不可能,再亲近他。/p
错的是自认为可以操控别人一生的人,受罚的却是他们这些什么都没做错的人。/p
“退兵吧。”百里星楼转身走到赵阔身侧对他说,“眼前的输赢,未必是定局。”/p
“可是……”赵阔想说,可是情势一片大好。/p
“我从震州而来,人们称我钦达天,”百里星楼说,“我比你清楚触怒星算掌门,会承受多严重的后果。”/p
“方才你也看见了,我连还手都不能,你们连动手都没办法。”/p
赵阔忽然就被点醒,原来刚刚自己无法控制身体,就是因为镜尊位。/p
原来她是如此地强悍。/p
有她在侧,恐怕古逐月一统,只不过是一条毫无曲折的坦途。/p
“收兵回去,”百里星楼说,“你也不希望等陆征将军醒过来,发现十八万的金吾卫早就全军覆没了。”/p
赵阔没有再多说,但百里星楼知道,自己已经无需再多说。/p
她转过身,看着对立着的两个人。她没有办法,她不想尉迟醒因为任何人改变他自己的决定,而后悔半生。/p
尉迟醒收回刀,提在手里看着古逐月:“有时命数,需要人糊涂一些,否则真相过于残忍,会压得人发疯发狂。”/p
“将军未来,前程似锦,战无不胜。”/p
古逐月气得有些发抖,他的胸腔被一股火气冲撞得像是快要炸开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p
“就因为我杀了风临渊?”古逐月问。/p
“什么叫就?”尉迟醒反问。/p
他不再多说,转身朝着百里星楼走过去。金吾卫已经在赵阔的命令下开始后撤,尉迟醒和百里星楼并肩前行,即将穿过青缨卫走过。/p
苏灵朗看向远处的古逐月,他没有阻拦的意思,但也没有放行的意思。/p
挡在尉迟醒和百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