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主持见他不答,知道他心有疑惑,然而这件事最不能有的便是疑惑,身为僧人,应当远女色,将一生供养佛,供养三千世界。/p
他厉声道:“记住了吗!”/p
玄觉咬牙不答。/p
了然主持见状,声音越发威严,他连连厉声道:“记住了吗!我问你记住了吗?”/p
玄觉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听从内心,他双手合十:“主持,我不懂,所以我愿下山去寻找,倘若寻找到,我便回来。”/p
了然主持知道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然而犹不死心,道:“我年岁大了,不知还有多久能活,你留下,我将主持之位传给你。”/p
倘若下山,变数太多。/p
他唯有把他放在自己身边一条路了——不去看,自然不知道,自然不会心生妄念。/p
然而他却忘了,玄觉并不是那么乖顺的人,他追寻自己想追寻的,即便是师父,也不能约束他。/p
他垂首道:“知幻即离,不假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梦里虽有六趣,觉后却觉空空。师父,金山寺主持之位,于我来说,不过是一场幻梦,当不得真。我既然已知,又怎么会因此而滞留。是心作佛,是心是佛。我愿寻求我的心。”/p
了然主持看着他,布满皱纹的面容流露出哀伤,眼中有泪流出。/p
他白活了几十年,竟然连个孩子都比不上。/p
可他转念又想,玄觉资质极高,已入信门,有朝一日必能登祖位。/p
他此生此世已如此,那便拼将这一生,将玄觉送上那万人仰仗的位置吧。/p
他平静下来,道:“你去吧。只是,再过三天便是盂兰会,会有水陆法会,法事过后,又有……你待盂兰会后再离去吧。”/p
“好。”玄觉不再拒绝,他之前已经拒绝过了了然主持,而这一次了然主持的意思并不叫他为难,因此他不介意同意下来。/p
历来水陆法会都是大事,早些年间,甚至还有帝王参与其中,水陆法会的热闹可见一斑。/p
虽然热闹,玄觉却并不在意。/p
就像他说的,世间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幻梦,既是幻梦,又何必在意。/p
热闹与否,与他无关。/p
他安心的看着。/p
盂兰会上,各寺僧人各宗僧人都在争辩,似乎他们争论赢了就能获得什么。/p
玄觉并不在意。/p
争论赢了又如何?何尝不是证明了他们内心并不静,才会在意这些外物。/p
他站在众僧人间,口中喃喃,念着佛经:“由于此法不听闻故,有一亿菩萨退转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若有众生于此经典,书写、供养、受持、读诵,于须臾顷为他演说,劝令听闻,不生忧恼,乃至昼夜思惟彼刹及佛功德,于无上道,终不退转。彼人临终,假使三千大千世界满中大火,亦能超过,生彼国土。是人已曾值过去佛,受菩提记,一切如来同所称赞。是故应当专心信受、持诵、说行……”/p
他虔心念佛,而耳边响起了百姓的欢呼。/p
“李将军凯旋啦!”/p
“李将军回来了!”/p
……/p
百姓窃窃私语:“听说了吗?这次打仗李将军好生威武,竟然连破对方十三城。”/p
“听说了吗?皇帝要把公主许配给李将军。”/p
“诶,听说李将军的妹妹也去了,那可是有名的泼皮……”/p
“嘘,噤声,你不要命了,竟说的这般大声。”/p
……/p
说谈间,军队进了城。/p
而玄觉也抬起了头。/p
水陆法会本就人多,玄觉又不耐同其他和尚争辩,索性在外围躲个清净,刚刚百姓听见李将军凯旋,激动之下,蜂拥而出看热闹。/p
玄觉如今才十来许,年纪并不大,身板自然也不硬,因此被连带出来了。/p
此刻他在路边。/p
他抬起了头。/p
他一直在山上,对人间有天然的好奇。/p
千帆阅尽才能说看破,尚未涉猎红尘,说什么清心寡欲。/p
虽说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若见世间过,即非真修者。/p
可是,既不来红尘,何以离开红尘。既不拿起,何以放下。/p
于是,他抬头。/p
他抬头看见的并非是那个骑着高头大马威武不凡的李将军,而是他身旁那个顾盼生辉间皆是喜意的少女。/p
少女年方十三,正是豆蔻,本家在江南水乡,那里多的是说吴侬软语的美人。独少女性格倔强带着泼辣,叫人看了便怕三分。/p
少女姓李,名为李红玉。/p
爱笑爱骂爱打人,只是她长得太美丽,即便是打人,她笑起来,便叫被打的人不生气了。/p
她呀哥,骑着心爱小红马从江南到京城,从京城到塞北,一路走来,不知道见过多少寻常女子一生都见不到的东西。/p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稀奇。/p
可她偏偏从千万人中一眼看见了这个小和尚。/p
她不知道,这一眼,是一切孽缘的开始。/p
正因不知,是以多了后来的兜兜转转。/p
小和尚玄觉虽然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是个少年模样,只是顶着个大光脑袋,同旁人便不一样了。/p
许是如此,才格外显眼。/p
想到这里,看着这小和尚一直望着自己,不由觉得有趣,便笑了起来,小和尚便也露出一个笑来。/p
她打马从他旁边过,冲他眨眨眼。/p
他便红了脸。/p
她大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