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啸天这些日子,像是屁股里长了蛆,炕上一刻也坐不住。整天虎个脸,在门口转来转去,像揣着一肚子*,逮谁骂谁,搞得大家都绕着他走。
土改工作队驻村已经三天,眼看着村里的小幺们,被忽悠得颠三倒四的瞎起哄。今早,就连大闺女英子,一句话不对铆,都和他杠着脖子直嚷嚷。看来,真是要变天咧。
好在小伟每天都会把宣传土改的进展情况,向他汇报一番,这让他心里才稍微舒坦些。
小伟是铁蛋的大儿子,人长得机灵聪明,打小让菊花*的知书达理,少年老成。又得邵有才珠算一盘清和当家理财的本事,赵啸天打小就喜欢。
两年前就把村里的琐事交给小伟打理,并且处处都满赵啸天的意。后来,赵啸天倒成个甩手掌柜子。
小伟有个习惯,不论大事小事只要自己心里有了主意,必来和赵啸天商量。
尽管赵啸天大都佯装烦躁的挥手说:这点破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说明人家心里有自己,那娃懂事。
太阳刚落下房顶,铁蛋拎块菊花刚卤好的酱牛肉,没精打采的来到赵啸天家。
几杯闷酒落肚,铁蛋试探着的问道:“大哥对土改的事有啥想法么,看你整天闷闷不乐的样子,教人心里难受。”
赵啸天喝下一杯酒,长叹一声说:“为这事,这几天真把我给闹心死咧。你说这都二十年咧,咱村搞得水行磨转的。既没有他们说的剥削压迫,也不存在减租减息的破事。好好一个村子,咋就非要分个七零八落哩。分咧地,你让那些缺少劳力的人家可咋活么。”
说着,丧气的灌下了一杯酒。
铁蛋轻叹一声,面色沉重的说:“这两天,小伟也回来给我念道念道。说土改是党的政策,任何人也不能反对。至于咱村的情况特殊,下一步具体工作咋做,估计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肯定不能像别的村一样,搞一刀切。”
赵啸天似有不屑的,吐掉牙缝掏出的肉渣子,面带忿忿的嘟囔道:“等琢磨好咧,恐怕村里的年轻人都跟着工作队跑咧。”
铁蛋迟疑了一下,小心的问道:“依大哥的意思哩?”
赵啸天像是胸有成竹似的说:“依我看,得想法把工作组先撵走,把村里年轻人的心归拢归拢。要让他们清楚,这个村子是咋来的,他们都是咋长大的,那些叔叔伯伯们都是些啥人。然后,找个明白人好好合计合计,这往后的路到底是咋走哩,嗨!祥子不在跟前,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真是能愁肠死个人哩。”
铁蛋沉思良久,嘟囔般的说:“让工作组离开村子,怕不是件容易事,找不出理由啊。”
赵啸天面显愁肠的叹口气说:“这也是我这两天最头痛的事,既能让人家走,还不能违反政策,让人家揪住辫子。”
静默良久,铁蛋 若有所思的嘟嚷道:“大哥还记得当年踏看新村时,王村长讲过的吊死鬼女人的事情么?”
赵啸天愣愣的瞅着铁蛋,一时竟僵在那里。
铁蛋放下手里的筷子,像是胸有成竹似的接着说:“我看工作组的两个娃,也没经过啥世面。尤其住在我家的那个女娃,更是没离开过娘的主。我想吓唬他们一下,不知能不能把人撵走。”
赵啸天听了,猛地一拍大腿说:“好主意!这样,既撵走咧人,还让人说不出话,亏你能想出这好的法子。我是这两天把脑子都急坏咧,一头浆糊。”
铁蛋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压低声音说:“那就这么说定咧,今儿是初十三,就说每逢初一十五,那鬼就有可能出来。让他们见到或听到动静千万不能出声,更不能乱动,不然会有杀身之祸。女娃让菊花去安顿,男娃让我家二娃去吹风。剩下的事我来办。”
十五的月亮,像是卯足了劲似的,把地上的碎物都依稀出了本来的摸样。微风吹过,屋后的小树发出阵阵轻微的沙沙声。
后半夜,突然起了风,伸出墙外的檩条,随即呜咽出一种哀婉悲鸣的声音。
突然,铁蛋屋后响过两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不久,便有个白影在两个窗户外面飘来飘去。
后来,那影子竟停在其中一个窗户后面,嘤嘤的哭了起来。那声音夹杂在风声里,时隐时现,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菊花做好了早饭,见工作组的娃没过来吃饭,便推门来到女娃的屋。见女娃像是才哭过,头也没来得及梳理,坐在炕头像个泥神似的。
菊花紧赶两步,失声嚷道:“这是咋的咧?好端端的咋就哭上咧?”
女娃扭身投在菊花怀里,喃喃道:“昨晚我看见你说的那个东西哩。”
菊花面显吃惊地说:“日怪呀,昨晚我就睡得死死的,一点动静都没听见。没把你咋样吧?”
女子弱弱的摇了摇头。
菊花猛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嚷道:“不知大成咋样哩,他有没有见着。”
说着,正要转身出门,只见宋大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拎个包,垂头丧气的说:“邵姨,我们要离开这里,而且,今天就走。”
赵啸天见工作组要走,问啥原因人家不说,留又留不住,只好打发个口紧的套了车,安顿再三,才打发人家上路。
望着马车悠哉悠哉的渐渐远去,赵啸天突然莫名的有种失落不安的感觉。见铁蛋也远远的踮着脚尖,朝大门外张望。便晃悠的来到铁蛋跟前,满腹心思的样子嘟囔道:“这两娃就这么走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