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什么?”我仄歪头看她,觉得自己愚蠢到想发笑。
杨妈妈喜极而泣,擦了擦眼角沁出的一点潮湿,“老奴扶夫人去看看吧。”
我这下听明白了,懵懵懂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边愣怔地点头一边摸索着身旁的椅凳爬站起来,也不顾画儿来不及缩手拿篦子扯痛了头发。踉踉跄跄地走出去就要去找。杨妈妈赶紧来扶上,伸手示意画儿退下。
“对……你说得对……还有陈夫人……陈夫人是神医,哪有她医不好的伤病……一定能成的……”我不住点头,嘴里迷迷糊糊地掰扯着,脑子一片晕。
杨妈妈看着我有些难过地扯了扯嘴角:“夫人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精神这样差……”
我也不应,径直奔进后房,陈若隐坐对躺在铺了一层软被的地面上的团雪,一手挑弄香炉焚檀香,一手拨开针袋,在找些什么。
也不回头:“来了?”
我默然半刻。
“我来看看团雪。”
“……”她转过身来侧对着我,“杨妈妈,你先下去吧。”
“诺。”
她的脚步声渐远。
团雪躺在被面上,血迹已经被擦干,换了一身干净素白的素绢寝衣。面容安详得出奇,像睡着了。
“夫人能治团雪的伤吗?”我看着她,眼里满是期盼,甚至多了几分乞求。
陈夫人招手揽我坐下,“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尸身还未超过十二个时辰,应该有能力救她。”
我破涕而笑,“夫人对云意有大恩。”
“不说这个。我能修复她断裂的经脉和体息,能使她体内血液重新活络起来流转循环,亦能恢复已死的心脏再度鼓动。说白了便是起死回生。但是我现在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夫人尽管开口,”我心一下子又提起来,膝行带爬地离她更紧了一些,“只要是侯府里有的,夫人尽管用!没有的,费千金也要去找去采买!只要能把丫头救回来……”
她看我一眼:“团雪有那么重要么?”
我拼命点头:“重要!当然重要!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重要!夫人,我没了双亲,我家破人亡,水鸢为我死的,诚逸在外征战根本生死未卜。夫人,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丢了什么东西丢了谁我再也找不回来了……”
陈若隐抚摸我的头发:“你的琴也一样。”
我一愣,语出顿时满嘴苦涩:“我怎么配做我爹爹娘亲的女儿……”
“我知道。你看,我才说了一句,你就这般难受。”
“……”
“我当然要救她。可是我少的那样东西只有你有。”
“您说。”
“你的一条尾巴。”
2.我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熟悉的雕花纹,见外头是大白天,一时有些懵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试着扭转身子,腰腹一阵刺痛,这才全部记起来。
陈若隐在不远处给我熬药,也不回头就道:“你醒了?”
我声音轻得似云出岫:“夫人,团雪呢?”
“总算是活过来了,现在在后房躺着。”她扔下蒲扇,走过来掖一掖我的被角,“我告诉你,云意。你白月九尾狐的尾巴,现如今只剩下两条了。你的身子很脆弱,要忌便是心脏和脚踝。你得记住,伤哪儿都不可伤你的心脏。其余部位就算是断了破了都能自愈,不过速度比以前慢了些。”
我点点头:“我没事。”
“剩下的尾巴,你好自珍重。你要是再为了救谁来求我用掉,我念及你的身子也不会答应。”
“我知道分寸。”
“你还知道分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
“好在,我本事也不算太糟糕。配了些药,能给你多提点就多提点。”
“……夫人神通广大,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是。”
“后悔么?”
“什么?”
“原本是白月狐的嫡女,可以顺顺当当继承仙位;原本可以不用来凡间受苦受罪,安做自在神仙;原本可以狐尾俱全,不损分毫——你原本就有做九尾的资质。你生来就本该就是九尾灵狐。”
“不后悔。”
“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扔了灵术。还说不后悔。”
“……永不后悔。”
“……”她沉默了一会儿,“好。”
3.过了三日,团雪总算能下床了,起初要画儿扶着才能一瘸一拐地走,后来自己支着拐杖也能健步似从前。可到底两条腿是废了,从今往后只能依靠竹杖行走。算是遗憾的残缺——可毕竟活下来了,这么些年的教训告诉我,什么都不要紧,只要活着就是最好的。
只要活着。
团雪来叩拜时又哭又笑:“陈夫人告诉奴婢了,奴婢真是……是夫人救了奴婢,夫人大恩大德,奴婢这辈子……真是这辈子都……”
她泣不成声。
我感念,急急扶她坐下:“好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偌大的侯府里头,除了杨妈妈,我可以信任的只有你一个了。诚逸一走,我便和你相依为命。从太后宫里初识,到如今风雨同舟一路过来,我与你的情分还算浅么?且不说没了你,我怎么捱过以后的日子——卫宓紫难缠,婆母心思难猜,皇上的怀疑从不曾断过。——更是我离不开你也舍不得你!更何况,你本就是为我所连累,我就是拼上半条性命也要来救你。”
团雪失声痛哭:“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