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一回到了悉尼旅馆,用门钥匙打开了客房,他没有立即进入房间,而是检查了门后撒下的小纸屑,没有人踩过,才放心地进了屋里。
他躺在床上仔细回想着和孙宇福的谈话,每一句话中有没有可疑的迹象。反复思考也觉得这个青帮头目是有诚意的。
但是,他也要提高警惕,一场生死博斗进入危险期,他谁也不能过于相信,只有相信他自己。
这次,他在港口码头和孙宇福相遇,又被他认了出来,心里已完全清楚:
一但,自己地下党的身份暴露了,他比组织里任何成员的处境更危险。
由于在租界他担任了警官职务,又调入了重案组侦破了几起大案。在平常和破案中接触了太多的人,也涉及了不少的人。
别说他还有警署的上级,同事和部下,还有青帮,日本人,熟人,金曼玉一家人等等。没准他走在津城的街道上,以前他抓过的一个小偷都能认出他,这样的严酷事实就摆在他面前。
在有,当前地下党的组织架构也有明显的不适合于大城市,他们开展多种秘密斗争,又是搞工农暴动惩治叛徒内奸,还要做情报等等工作。
这造成地下党上级机关过于庞大,工作人员复杂多变,鱼龙混珠。他们也会把关不严吸纳了一些投机分子,还有入党目地不纯,意识不坚定的人员。
组织又采取了对机关人员,交通员,交通站的多线联系工作方式。
只要内部出了一个出卖组织的叛徒,与他有联系和熟细的地下党人员,除了有少数的人侥幸逃脱,大部分同志都会被抓捕。
在这些被捕的人员中有经不住严刑拷打,或经不住美女,金钱官职诱惑就叛变了。他们又供出了一大片的地下党员,甚至是高级干部和领导。
就这样,各地乃至中央的地下工作屡遭挫折,地下党组织多次被破坏瘫痪。
省委的刘书记多次指出了省委地委工作的重大失误,当时中央和各地组织都执行所谓“立三路线”:
即在大城市为中心搞工人武装暴动,模仿苏联十月革命的方式夺取政权,所以,地下党的组织领导机构都在大城市。
国民党的军警就是利用大城市交通发达,通信联系畅通,特务警察军队住守的人多,而一举破坏了庞大的地下党组织。
连胡明一的上司安东尼克处长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把他这个亲密的部下快速送到塘沽这个穷乡僻壤,以躲避国民党特务们的抓捕。
躺在床上思考这些问题的胡明一,更是感激安东尼克处长。在刑侦科学知识方面,这个从意大利皇家警官学院的高材生就是他的老师。
胡明一的许多侦察堪查现场,犯罪心理学,枪械爆炸物,跟踪监视,收集获取物证审讯询问等等的许多知识都是安东尼克教授的。
也因为胡明一聪明爱学有了优良的成绩,成了安东处长的第一大弟子。而老师就是老师,终比自己的心爱弟子高上一筹。
胡明一也不得不佩服,老师安东尼克的快速反映和反侦察能力。安东尼克利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在特务们包围了警署,街道上布署了重兵把守的情况下,把他安全地送到了意大利货船上。
并且,安东尼克处长还考虑到,由于警务工作带来的危险处境,胡明一已经无法在津城再生活下去。
只能送他到塘沽这个封闭的港口地区,以便他自由地选择任何躲离的地方。安东尼克处长这样的精心安排和行动,是一个特工头子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胡明一也惋惜离开了这个老师,他们什么时候再重逢,那可能是遥远的事了,他想到这里心中也有一些失望。
让他还牵连的是金曼玉的一家长,特务们会不会一查到他们那里,找他们的麻烦。
在这喘息的机会,他眼前也闪现着金曼玉的身影,她的柔情像溪水一样在心中荡漾,好似顺着山间来到了他的身旁。
他还听到了,她那银铃般话语的声响,那温暖的语话和美丽的影子也让他那样神往,那样盼望。盼望有一个晚上,向她诉说着自己真实身份的状况。从今后,他再不用在隐瞒和徘惶。
胡明一不由感到愧疚,他欠父母一家人和金曼玉的情债太多了。他又不由站在窗前望着大海:
仿佛在那遥远海岸上的父母身影,更加清晰,那海面里一望无际的滚动浪潮,好似把他的爱恋带到他们的心上。
他孤身一人来到塘沽住在悉尼旅馆,断决了一切亲人朋友的联系,也失去了地下党组织的任何消息。又面临国民党特务们的围追堵劫,和时时刻刻的生死搏斗。
这是一个普通成年常人难已承受的,精神崩溃可能是早晚的事。
然而一个久经杀场,早己把生死渡至身外的胡明一,心里只有对父母和亲人的愧疚。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发昏当不了死,自已生命就掌握他的手里,太多忧虑和胆怯和失去信心,都会致于他死地。
他必须精神百倍地过好每一分钟一小时,每一天。警觉地听看别人的每一句话,动作神情和他身边每一个可疑情况。
他感谢亨利船长,尼奥大副,旅店的老板,他们让他面向广阔无际,浪潮汹涌的大海,懂得了在大自然面前他是那样的渺小,生命是那么短暂,就是一个匆匆而来去的过客。
他有了崇高理想而激心动魄的人生经历,死而无愧。胡明一悠闲沉静在悉尼渡过了第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