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万山的火气不小,但至少还能听得进道理,这已经完全满足了沈其音的期望了。/p
“虞国公,枪……火铳专打出头鸟的道理您不会不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朝上张大人提出加税之后,与您交好的那些武将肯定打着帮衬您的旗号要求入伙合营了吧?”/p
肖万山回想起宫门前的那一幕,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但嘴上却还帮老兄弟们辩护道:/p
“唔,确有此事不假。不过将门向来同气连枝,合伙开买卖也是常见,合情合理嘛!”/p
“哦?那肖家之前经营不善,没多大油水的买卖,可有人想要跟您合营过啊?虞国公啊,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其实您心里也清楚的吧?何必自欺欺人呢?”/p
“好!就算他们是看着香水卖得好,想占我肖家的便宜,那又怎样啊?大家都是生死患难的老兄弟,有了路子大家一起发财,互相照应着不好吗?”/p
沈其音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p
“您总是如此行事,怪不得在武将之中人缘最好呢。”/p
听到这话,肖万山还是颇有些自豪的。/p
“那是当然啦!”/p
可不料沈其音话锋一转,忽然反问道:/p
“可是虞国公啊,事到如今,您不觉得人缘太好反而是个祸患吗?陛下登基之前,您是魏王的丈人,靠着在军中的人脉能帮当时的魏王做很多事。可陛下登基之后,您已经成了国丈,是天下最大的外戚啊!待人处世怎么还能和当初一样呢?身为外戚武将,必须要懂得克制,避嫌,甚至适当地自污都是很有必要的。再加上您现在还替陛下掌管着神机营——它很快就会成为京畿一带突袭攻坚能力最强的部队——而您还和其他武将一团和气,亲如一家……合适吗?”/p
这一席话,肖万山听得直冒冷汗。他有些底气不足地辩解道:/p
“不,陛下不会对我起疑心的……我……老夫可以帮陛下收拢众武将的忠心啊!”/p
“您也说了,那是忠心,是对陛下的忠心。在您手里过一道又算是怎么回事呢?虞国公啊,今时不同往日了。上次我跟您说,您是陛下的人,似乎还少说了两个字。今天在这就给您补上吧——您只能是陛下的人!”/p
只能……只能!/p
肖万山渐渐低下了头,端起半杯甜酒灌了下去。这酒,却是苦涩得很。/p
沈其音连忙帮肖万山把酒杯满上,一面布着菜一面继续说道:/p
“虞国公,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您若是真为那些老兄弟好,与其在财货上照应他们,倒不如用心练好神机营,将来到了战场上用无敌之师支援同袍。那才是您的分内之事啊!”/p
肖万山用力地咀嚼着口中的菜肴,也渐渐吃出了滋味。平平无奇的蒜苗炒肉片,火候咸淡都是恰到好处,而且肉片鲜嫩入味,一点都不老。/p
后生可畏,老的只是自己啊……竟还没有一个后辈女流看得清楚。/p
“罢了,这香水生意本就是你沈家牵头,你说不能分给外人,老夫听你的便是。只不过,一下子交那么多税又是怎么回事?是为了自降利润,免得别人眼红?”/p
“是有这样的心思在里头,不过更多的还是为了大局着想。具体说来还要牵涉到税制,国家财政,商业平衡等等,简而言之就是利国利民。虽然会让我们两家损失些银钱,但它在其他方面带来的好处却是不可估量的。”/p
沈其音没有多作解释,但肖万山能察觉得到,这应该又和扳倒宰相的计划有关。/p
真敢想啊!/p
肖万山连着喝了两杯酒,借着酒劲,还是决定把那不好说出口的话给说出来,反正这栋空茶楼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人,连肖家的从人都在店门外守着呢,这不就跟自己家里没什么区别了嘛。/p
“好吧,你的大局大事,老夫不再过问。这税嘛,交就交了,无非是少赚一点。但是其音啊,你得答应老夫,此事了结,嫁入肖家之后,就不要再掺和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啦。你说今时不同往日,老夫听进去了。同样的话,希望嫁为人妇之后你也能够做到!”/p
“爹!”刚才一直插不上嘴的肖锦这下不干了,“这说正事呢,您扯上那没影的婚事做什么?”/p
“怎么就没影了?陛下和你姐姐早就安排好了,只等其音一点头,就可以挑日子办喜事了!爹看你俩这不是挺热乎的嘛,这些日子一直出双入对的,也该有个名分了!爹不是那种顽固的老腐儒,其音过门之后,该开店还开店,该办报还办报,不怕抛头露面。只要离朝堂上那堆烂事远点就行了。怎么样啊,其音,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赶紧点头吧!”/p
肖万山没醉,只是想借着酒意赶紧把肖沈两家的关系理清楚了,后面再出点什么事他也能有个明确的应对立场。/p
这样的情况还真有点出乎沈其音的预料。按她的计划,推掉婚事应该是在掀翻宰相之后才能进行的步骤。有了攻陷宰相的功劳,完成了之前的约定,她才有底气在皇帝面前提出交换条件。/p
可眼下肖万山逼问到这了,避无可避。难道需要提前……不,那样的话风险太大,而且容易节外生枝,影响到和夏伯严的交锋。/p
沈其音看看一脸焦急,扯着父亲的袖子连连阻拦的肖锦,心里倒是有了主意。/p
退婚已经得到了肖锦的支持,那么也许,肖万山也可以争取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