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单手揣兜的少年就抬步走来。
他身侧的梧桐树随风摇晃,散下几片干瘪泛黄的落叶,恰巧坠在肩头,像是找到港湾一般,稳稳停靠下来。
这年头,连片叶子戏都这么足。Ъ
苏起瞧着这人走来的模样,忍不住咂舌调侃:“好端端的走路,怎么一到你峦枭大爷这儿,就他妈跟走t台似的。”
骚包。
“别废话。”
峦枭走到离苏起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淡淡瞥他一眼,“问到没?”
“可真他妈是我上辈子欠你的。”苏起哀嚎两声,继续说:“已经给你问过了,是罗阳那傻逼主动追她的。”
“嗯。”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对了。”他仰脸看天,叹了一口长气:“你说……要不然咱就干脆找人揍一顿那姓罗的傻逼,他这种操蛋行为,也算是把我妹给绿了吧?”
“你找。”峦枭没有反驳他的提议。
“得,我找就我找。”
苏起抓了抓凌乱的额发,突然想起来什么般,用手肘撞了撞峦枭,“哦,刚刚忘了和你说,今儿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妹真人,说实话啊,确实挺好看的。”
“……”
峦枭没应他。
“诶我说真的呢,别不理我啊你。”苏起咂舌,不怀好意地奸笑两声,“不如看在刚刚我演技精湛的份儿上,把她给兄弟我介绍介绍?毕竟是学校大名人儿呢,多有面子。”
“你想多了。”
峦枭懒懒抬眼,口吻稍冷:“她不是我妹。”
他声音不大,正好被风声遮掩的七七八八。
“你说什……”
苏起没听清,正准备再重新问一遍,结果话音还未落,一口白雾便从对面直直呼来,掺杂着清甜的水蜜桃味儿,给他呛了个半死。
始作俑者峦枭掐着烟条,指了指苏起的裤兜。
苏起:?
“手机,拿出来。”
“拿什么拿。”苏起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稍稍耸了耸肩,一脸得意:“早就删完了。”
“……”
“一共八张,回收站我都没放过,保准删的一干二净,您放心。”
好像要体现这句话的真实性一般,苏起边说边晃着手机,一副不怕他突击检查的模样。
可惜峦枭却从不买他的账,下巴朝他掌中紧握的手机努了努,继续刚刚的话题:“微信聊天记录也删。”
操?
管这么严?
苏起翻了个白眼,十分无语:“行行行,我现在删了还不行吗!”
他无奈地点开和苏阮的聊天记录,长摁照片,正准备选择删除,右手突然被峦枭一个大力给死死握住。
“先等会儿。”
峦枭抿唇,盯着他手机上的照片看了半晌,音色沙哑:“你先把这张发给我,然后再把两个聊天记录一起删了。”
“……”
事儿还真不少。
苏起冷哼两声,把照片给他传过去后,又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已经发过去了,收到我就直接删了啊。”
“嗯,现在可以删了。”
峦枭垂眸,大指摩挲手机屏幕上停留的照片。
虽然是抓拍的,像素也有些模糊,但却丝毫没有掩去她身上的气质。
画面中的傅了倾眼神迷离,脖颈格外修长,戴着一条镶满黑钻的天鹅项链,一明一暗相互交叉,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这条项链,是去年她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他送的。
寄件的时候,他还故意勾选了匿名,生怕被她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耀眼的满天星,蛊人上瘾的黑罂粟,第一眼峦枭就知道,这条项链是属于她的。
下一秒,手机屏幕转黑。
峦枭抽了口烟,眯着眼和苏起告别。
“走了。”
“走吧走吧。”苏起朝他挥了挥手:“我让虎子帮你跟着她呢,最近这一片儿不太平,有个人跟在身后也算放心。”
“嗯。”
转过街巷,傅了倾紧绷的身躯才敢渐渐放松下来。
她微仰起脸,看着眼前高挂在梧桐树上的小红灯笼出神。
记得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季节。
甚至,还要再冷一些。
……
傅了倾死于二十五岁那年的圣诞节。
那天晚上大雪纷飞,细如盐粒的雪瓣入掌即化,徐徐降落至沥青长路上,铺盖出一层厚厚的白纱。
可惜,她什么也看不见。
一条黑布蒙上她的双眼,遮盖住仅存的光亮。
她的双手也被粗麻绳死死捆住,腰肢和凳椅系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潮湿的空气中蔓延着铁锈与血腥气混杂臭味儿,一并涌入喉腔,使她晕眩作呕,无法呼吸。
傅了倾低垂脑袋,突然下颌被人用蛮力掐住。
“咚——”
额角猛地砸向砖瓦墙,有如撕裂般扯弄,疼得她几乎要晕厥。
“疼、疼。”
傅了倾意识涣散,只得不断喘气呢喃:“救我,救救我……”
那人不应声,发狠地揪住她的长发,再一次往墙上撞去。
“咚——”
骨骼碎裂,不断向外涌出鲜血,粘黏在皮肤表层上,湿湿嗒嗒。
紧接着,第三下、第四下……傅了倾的呼吸越来越微薄,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时,一捧冰冷刺骨的白雪突然间向她扑面砸来,迫使她再一次清醒。
而后,一柄锋利的刀刃刺进她修长的脖颈里,透过变声器,她听见了罪犯的声音。
“走上黄泉路,别做冤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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