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地湿漉,灰汤儿粘黏在鞋底,像是河沟里腐朽了上百天的残骸,令人作呕。
路灯比往日还要微弱,只两三盏停在后街,照不亮来去的路。
再往深走,变能听见喧闹声阵阵。
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市井流氓围成一团,嘴里叼烟,死堵着圈子里的人。
这架势,倒有几分霸凌的势头。
不过街坊邻里倒也见怪不怪,全都默不作声当作寻常事,不予理睬。
苏起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筆趣庫
整团白雾飘在半空里,乌烟瘴气的,像是没开排风扇的地下棋牌室,一窝人在牌桌前扎堆儿,又闷又糟心。
“都他妈干嘛呢。”
苏起随意朝地上啐了口痰,抬脚朝人堆里走过去,嘴里嚷嚷着:“赶紧给我躲远点儿,想挨打就直说啊。”
话音刚落,人群立即嬉皮笑脸的向外散开,将围在里面的人完完全全露出来。
夜色晦暗,瞧不太分明。
趁着不远处豆大的残光,才隐约能辨出是个女生的轮廓。
苏起眯着眼,身子懒懒斜倚在电线杆上,而后瞥向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七点四十,已经没功夫再浪费时间了。
思及此,他咂了咂舌,一边把弄手机,一边按照往常的路数走流程:“来来来,别墨迹,赶紧跟我说说,叫什么名儿啊你?”
“……”
对面的人没应声,只回他几下浅浅的呼吸声。
装聋作哑,挺有意思。
苏起倒也不恼,只是扯嘴笑了笑:“成,不爱说那就不说,等会儿抬脸让我给你照个相,这总行了吧?”
“……”
还是沉默。
眼前人纹丝不动地站在这里,也不知道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几句。
这要是换做平常,里面的人早就求爷爷告奶奶地嚎叫起来了,连止都止不住。
倒还真是头一回见这么淡定的。
苏起挑了挑眉头,顺道儿把手机举到半空中,正怼在她的脸上,“咔嚓,咔嚓”一连拍了好几张。
末了,他瞅着相册里这些虚成黑影,且看不清五官的照片狠狠蹙了蹙眉。
“这他妈的光线不行啊。”
“……”
“赶紧过来个人儿,给我打下闪光灯。”
“得嘞起哥。”
话音刚落,一束强光便从不远处射来,直直刺得人眼前发昏。
周遭就这样亮了好几个度。
苏起揉揉发涨的眼圈,回过头去继续拍照,这才将镜头里的人看了个完全。
好看,只用一眼,就能瞧见她白嫩又细挑的脖颈。
下颌尖削,就这么微微仰着,使整个人出落的优雅有致,像水域里漂浮的倨傲天鹅,和刻在纸面上的油画人物没什么两样。
她看向镜头的双眼微微怔忪,像是瞠累了,又像是在发散游神。
傅了倾瞧着眼前这不真实的一切,有些茫然。
耳边是还未消散的嘶吼声,原本轻飘飘的身躯,好像突然间找到了支撑点,就连额角不断外涌的鲜血,也在此刻化为乌有。
她还活着。
可是……这里是哪儿?
傅了倾稍稍周转空洞的双瞳,打量四周,终于将目光彻底停在苏起身上。
她好像见过他。
眉眼上挑,所有特征都基本可以重叠,虽然模样略有稚嫩,但确实和印象里,常出现在那个人身边的朋友很像。
又或者说,他就是那个人的朋友。
傅了倾愣住片刻,继续瞧着苏起看。
深蓝色外套上,印有黑马克笔随意画出的不知名符号,如果再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一串印在右上方的红色小楷字——
敏行中学。
四个红字呈拱形,完美排开在校徽的图案上,庄严大气。
那是她的母校。
傅了倾心口一震,猛地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她低垂眼睑,望见自己身上规矩系好的白色拉链,和紧紧别扣在胸前的文艺徽章后,兀地落下一滴滚烫的泪。
她没死。
甚至还变成了高中时代的自己,拥有重新活过一次的机会。
也许是太过震惊的缘故,傅了倾憋得脸颊通红,才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灌了一嘴冷气。
喉咙干涸,冷气就这样顺着钻进肺里,好像有千万只虫蚁啃噬攀爬,每呼吸一次就疼痒一次。
她咳地上气不接下气。
在听见剧烈的咳嗽声后,苏起才逐渐回过神来。
刚才走思太久,差点儿忘记了正事。
苏起把手机举高,趁着外界的光亮,随意拍上几张傅了倾的照片,然后一并发送到微信里去。
下一秒,手机电话声响起——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苏起并没有惊讶,随手一划就接通了电话,把手机举在半空中后,顺便开了扬声器。
“就是她!傅了倾——”
尖锐的女声划破寂静。
“今天下午欺负我的人就是她!一点儿也没错,我身边的人都能作证!”
“……”
苏起浅咳一声,从兜里掏出根烟来抽,缓缓朝外吐气儿。
“全都听到了?”他顺着白雾看向傅了倾,声音略带调侃:“刚刚我妹说,是你欺负的她。”
苏起说着,又把烟条送进嘴里抽。
“所以,今天叫你过来也就是想问问,这事儿咱们到底怎么才算完。”
白烟升腾,缭绕在二人之间,雾霭沉沉。
傅了倾神色微变,没有说话。
她依稀记得,在高中三年里,自己和这个叫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