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梧的目光又游到药盒上,她低头思索着,似乎是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有人委托我替他诊脉制药,并叮嘱我千万不可泄露此事,此人有恩于我,我宁死不会说出他名讳,念在你救父心切,便说到此处。”
陆襄双肩一耸,事情比想象中还要复杂许多,原以为找到苏先生就能问出个结果,谁知又冒出来一个委托人,偏偏她还不肯说出这人姓名:“天下之大,先生若不指个明处,我无从找起啊。”
“可我真不能说,你应该能理解我的难处。”
“我理解,可先生也知道,这无异于线索中断,再也无从查起,先生若不能供出此人,那就请另指一条明路吧?”
“诶……”苏梧一声叹息,又沉默了片刻,最后一咬牙:“罢了,我也希望你有查清真相那一天,我不能告诉你是谁委托于我,不过在城东含光寺中,有一位了尘大师,他知道一些事。”
陆襄心中一喜,果然苏先生还知道某些其他的线索,方才的请求赌对了,含光寺的了尘大师,这是意料之外的收获,抱拳道:“我明白了,多谢苏先生。”
“不过……”苏梧又补充,“你千万别说是我透露的,而且了尘大师愿不愿告诉你,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是,这个自然,先生放心吧,今晚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五个知道的。”
**************
从苏府后门出来的时候,大约是戌时下三刻,天上黑沉沉的云压得很低,丰泽大街上一片空寂,只有凉爽的夜风在穿梭游走。
陆襄很想尽早找到了尘大师,不过这个时辰去寺院很不合适,只好按捺住急切的心情,等到明日再去拜访,今夜先回家。
药盒留给了苏先生。说起这个事,还有段有趣的插曲。其实事情很奇异,既然苏梧对于制药的事如此隐秘,怎么偏偏用了普济医馆的药盒。
苏梧解释说,当时将药调制完成后,本放在一个无印的药盒中。不过每日出诊前,丫鬟会替先生检查药箱,她见到无印药盒,觉得不合适,于是换上普济医馆的药盒,哪知苏梧也没有注意,便酿成这个错误。
对于陆襄来说,这是个美妙的错误,否则还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今日也算收获颇丰,那位了尘大师,不知他与老爹有什么关系。
陆襄一面想着,一面脚不停蹄的朝北城码头走去,忽然,她觉得身上凛冽,似乎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
“二狗子?”陆襄口中这么一喊,转过头去,但见幽森森的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盏门前灯笼在忽明忽暗的闪烁,天边一轮血色残月幽怨的悬挂着。
红月啊……陆襄盯着月亮,感到一阵森森寒意,扭过头加快脚步继续走。这时想起来,那只狐狸怎样了?万工阁究竟发生何事,要不要去找他问一问?
不过……以什么身份去问?
虽然共同经历过一些事,但自己跟他之间,似乎并不熟络啊,算不得朋友,更谈不上别的什么,如果非要找个关系,大概就是……偶像和追捧少女之间的关系吧。
谈起这个,曾经陆襄以为,只要偶像不塌房,自己就能追他到天荒地老,可是还没怎么开始追,自己居然就觉得很累很累了。
最近经过几件波澜大事,陆襄的身心都很疲惫,抛开老爹的事不说,对于那只狐狸,如今也相当尴尬,与他的相处已到了某种煎熬的程度,这种痛苦主要因陆襄自己而起。
她内心很清楚,自己最害怕的不是他心中有别的姑娘,而是他看待自己的态度,害怕他把老爹和自己都认定为墨梅雪刃,当成与他势不两立的敌人。
陆襄一直看不透他的想法,有时觉得他不是,有时又觉得是,所以他稍微对自己好点,心中便松了一口气,稍微态度差些,便觉得紧张害怕。
这种状态太折磨人了,陆襄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追求偶像不止激动人心和……一点点甜,还会让人如此疲惫,而且甜里面居然还掺了刀子。
还是不要去问他了吧。挣扎一阵子后,陆襄作出这个决定。以自己的能力,即便问了,也不一定能帮到些什么,倒不如借此时机,努力查出真相,只要向天下人证明老爹和自己的清白,再面对他的时候就不会紧张恐惧了。
等到那个时候,大抵就是离别之期吧。那时去无情谷,请那位姑娘解开绳索,从此以后他仍然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自己仍然在远处默默憧憬他。
冒出这个想法后,巨大的孤独感陡然淹没了陆襄,她抬起头张望四周,灰暗的街道空空荡荡,有的窗户映出光亮,那些都是别人家的灯火,世上有千千万万个家,可自己家中却没有一盏等待自己归去的烛火。
老爹,你在哪里,还有娘,你到底又在哪里,你们知不知道,女儿真的很想你们。
陆襄用衣袖抹了抹湿润的眼眶,忽然还有些想念家中的大狗子,于是脚上加紧,很快就来到城北码头,乘坐夜班船工的乌篷船,舟上无话,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家附近。
下船后沿小路走半里路,来到篱笆外,陆襄一推开门,大狗子就欢蹦乱跳的扑上来,陆襄似乎得到了某种宽慰,蹲下身抱住它:“真好,你还在家等我。”大黄狗呜嘤而鸣,似在安慰主人。
陆襄站起身,一瞥眼看见篱笆外堆放着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