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示意沈思思与朗音提着那两篮桃花花瓣上去。
乐声一起,沈思思与朗音抓起花瓣,洒向孟希月头上高空。
在纷纷扬扬的桃粉花瓣中,换上红色舞裙的少女翩然起舞,美丽得不可方物,不似人间颜色,是天上绝色!
奏乐缠绵转锋机,孟希月的舞姿也越发凌厉,好似绷紧的弦,束在众人心上。
她顺着奏乐的节点跃动转圈,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高高跃起,像海棠一般绽放。
两篮的花瓣撒完,舞蹈正好结束。
孟希月微微喘息着向大楚国君行了一礼,而后款款退下。
满场静寂,直到有一人鼓掌,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是我见过最好的霓裳舞!”
“她的确有点本事……”
男人们对孟希月越发欣赏,而女眷们就是有不服气的,也没底气说孟希月跳得不好,只能说些“还可以”“有点本事”之类的酸话。
直到杨寸心上台,众人都还在热论孟希月的霓裳舞。
春招舞轻快,却比不得霓裳舞迸发热情。再加上杨寸心舞技不如孟希月。众人看着,就有些意兴阑珊。
“不如霓裳舞啊,要是能再看孟小姐跳一次……”杨寸心下台时,听见周遭议论,红了眼睛,用力的咬住下唇,匆匆离场。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正好对上继母讥讽的目光,如坠冰窟。
今日前她以为自己能凭春招舞重得荣光,近来对继母诸多挑剔。如今中途杀出来个程咬金,她的算计全盘落空。只怕回去以后,继母少不得要刺她一顿。
纵是想想,杨寸心就心肝疼。
要不是沈听澜让孟希月去献舞,她也不会陷入这等困局。杨寸心双手垂在身前,一只手用力的捏着另一只手。
这一切,都被沈听澜收入眼底。
她看着酒杯中澄澈酒液映出的她的模样,对酒杯中的自己笑:
沈听澜啊沈听澜,你可真是个坏姑娘。
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去追究杨寸心到底应不应该?这个问题沈听澜曾于静坐窗畔时想过许多次,彼时心中安宁,多是漠然,认为如今这个年轻的十六岁姑娘,完全不成气候。
可看见杨寸心有复起之势,沈听澜下意识的选择就是封死杨寸心的路,让她就此烂在泥沼里。
以德报怨,沈听澜做不来。她与杨寸心之间,谈不得和平共处,只有斗争可言。
在宴会的末尾,宫人们将早就准备好的数笼鸽子放飞,群鸽出得樊笼,振翅翱翔,或排成人字状,或落成一字形。
沈听澜抬眸看着,心中疑思重重散落,豁然开朗。
她想起小的时候璃月读给她听的一首诗,拿起著在酒杯碗盘上敲着念着:“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自重生以来,她就在思索这一生该如何过,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本想顺心而为,可她骨子里的桀骜已被前世苦楚磨尽。
多思慎行的楚人特质,早已融入她的骨血,时时刻刻影响着她,驱逐着她去为血海深仇谋划。
可和离无望,秦路渺茫,未来如袅袅青烟,看也看不清,抓也抓不住。
沈听澜没有发现,原本闹腾的人们,忽然都停下了动作,竖起耳朵盯着她看。她只是随心念着诗,“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行路多有难,想通即云开。
沈听澜的语调骤然激昂,敲击出的乐声也越发迅疾,“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在接受自己是个坏姑娘,看见遨游蓝天的鸽群时,沈听澜想通了。
她要报仇,但是她现在的情况,未必就适合回到大秦去,那儿是秦君的地盘,说话做事都有暴露的可能。可大楚不同,它是滔滔黄河水滋养出来的古老文明,纵是不如大秦开明强盛,也富饶、底蕴深厚。
与其回大秦束手束脚,何不如直接在大楚铺路,一直铺到大秦去。
撼动秦君需要人手需要权势,为此,她需要人脉、需要信息、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这些,她都可以从大楚取得。
一步一步来,终有一日,她必将长风破浪,用秦君头颅,祭亡亲残魂!
如潮水般猛烈的掌声,将沈听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成为了全场的瞩目焦点,尤其是那些文官,看着自己的眼神,犹如在看偶像。
楚国君王不知何时竟走了下来,他锐利的眼中盛着欢喜,一如他念诗的声音也铿锵:“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好!真是太好了!白夫人,这诗可是你所作?”
沈听澜摇头,福了福身道:“回陛下,此时并非臣女所作,乃是一位叫做李白的诗仙所作,小女只是偶然听闻。”
众人交头接耳。
“诗仙李白?怎么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号?”
“某研究诗词多年,从未听说过诗仙李白!这人,恐怕是白夫人杜撰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杜撰?
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楚君眸光闪了闪,“纵不是白夫人所作,也多亏了白夫人,朕与爱卿们才能听此好诗!有赏!重重有赏!”
绸缎黄金,头面如意。
赏赐多得叫在场的小姐夫人们都眼红。
白远濯看了沈听澜一眼,又看了一眼,只是看,也不说话。
他原是不怎么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