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小男孩瑟缩在墙角,两只手捂着眼睛,但留出了大大的指缝偷看着前方的汤姆。
“我可没有纳尔那样让人乱叫的恶趣味……”
汤姆挥动魔杖,碧绿的小蛇沿着男孩的裤脚向上攀爬,缠绕着他肥大的裤腿,给这个色彩单一的小人儿添了一抹亮色,它吐着信子,灵巧地攀上巴里大了一圈的外套上,在他空荡荡的口袋里钻进钻出,很快找到了男孩敞开的领口,低头钻了进去。
衣服底下的身体也和外面一样黑糊糊的一片,汤姆甚至分不清他是否具备皮肤,还是一个幽魂不甘的虚影,很快,被挤在衣服与身躯夹缝中的小蛇猛地一坠,汤姆皱起眉头,轻咦一声。
可这声疑惑传到巴里耳中似乎变了味道,他颤抖的双腿用力地往后蹬,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脸,瓮声瓮气地不停重复道:“对不起,祖父大人……对不起,祖父大人……”
汤姆心中的疑惑更甚,他抬起头,越过楼房残破的断壁残垣,他看到远处默默然的动作僵住了,黑色的黏液犹如秋日的落叶一般从它的身体上抖落,纷纷然洒在街上,甚至来不及凝聚实体便迫不及待地向这边冲来,它的庞大躯体无声地抽搐着,如果有发声器官,此刻应当是一声愤怒的嚎叫。
看样子汤姆的确找到了巴里的本体,可这却使他心中的困惑更甚了,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男孩,哪怕他的姿态是那样活灵活现,可这压根就不像一个活人——他更像一个幅被裱入画框的画像,或是一个被拘束在某段不停重复记忆中的囚徒。
汤姆蹲在地上,伸出手捏住男孩的后脑勺,默默然的魔力接触到他的皮肤,发出腐蚀的滋滋响声,两人接触的地方冒出白烟,但汤姆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
他微微用力,捏着男孩的后脑勺把他的头抬了起来,让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男孩空洞的大眼睛并没有眼皮之类的结构,仿佛是一张画了一半、还没来得及补上眼睛的线稿,只有浑浊的白光在眼眶中游荡,所以根本无法避开汤姆的视线。
汤姆举起魔杖,猩红的眼睛生出了莫大的吸引力,氤氲在男孩眼中的白光凝滞了一瞬,开始向外面缓缓飘散出一缕,而这一缕带出了更多的乳白色、蒸汽般的气体,汤姆挑了挑眉毛,他对这个小家伙的实质更好奇了,明明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团魔力,为什么还能用摄神取念得到他的记忆呢?
汤姆任由那团迷离的记忆萦绕在杖尖,并没有阅读他的想法,他可不是纳尔逊那种为了刨根问底什么东西都敢往自己脑子里塞的傻子。
魔杖抵住男孩的胸口,小蛇在衣服下表现出微微的起伏,一道红光从杖尖涌出,将那一团记忆搅得粉碎,它继续向前,眨眼间就击穿了男孩的胸膛,在撕碎了胸前的衣物后,它没有受到一丁点儿的阻碍,径直从男孩的后背射出,一个明晃晃的空洞出现在男孩的胸口,他似乎根本没受到影响,连向“祖父大人”祈求原谅的哭腔也和之前一样均匀。
汤姆挑起了眉毛,这可不是他干的——小蛇盘在男孩胸口的空洞中,一点点地用信子搜索着这个古怪的空腔,汤姆已经确定这个男孩并非一个真正的灵魂或一个完整的人,被抽出的记忆中闪现出单调且重复的场景——除了间断的在不同地方躲避迪佩特校长责罚的记忆外,其余的内容都被复杂的魔咒填充得满满当当,魔咒就像锁链,把一串串破碎的记忆扣在一起,也把它们当作锁,一起捆住最中央被严密封存的往事。
它看起来混乱极了,但又莫名其妙的平衡,就像一栋用沙子、纸壳和积木拼成了百米高楼,明明踹一脚就倒,但它就是立在那里,令人困惑。
如果是魔力凝聚的灵体,那么这个胸前的空洞就更加值得说道了,在不考虑具体身体功能的情况下,它的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其他的用处,尤其是在这个看起来就异常复杂的魔法组合中,这个空洞可能代表着更多与魔法相关的仪式性。
空洞的内壁光滑无比,即便是小蛇锋利的毒牙也无法突破它的外壁分毫,汤姆盯着那些有些熟悉的魔文,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在亚历山大的头顶上,乔昆达正用双手攥着魔杖,像举着一柄剑似的背对着纳尔逊半蹲在他的面前,好笑的是,她“握剑”的动作实际上是握扫帚的动作。
她紧张地盯着平台的四周,齿轮转动的摩擦声、压缩气体突破狭口的尖啸和杠杆敲击的响动掩盖了周围所有的环境音,在战斗的过程中,亚历山大顾得上维持纳尔逊的平稳,却顾不上这位不速之客的平衡,摇晃的平台让乔昆达看起来像喝醉了一样踉踉跄跄的,原本她也想像幻想中的女骑士那样帅气地站在“睡美人”的前方,但很可惜,摇晃的环境最终还是把她打回了原形,变成了一个扎马步的紧张女巫。
四周亚历山大的气孔中时不时有黑影冲出,但每每在她准备出手干预的瞬间,就会有一条蛇紧随其后,咬住它的脖子将它拖回去,有时候则是一副银色的铠甲,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条蛇或是多少副铠甲,更不记得究竟有多少黑影爬上甲板,她有些怀疑,汤姆把她丢上来就是为了把那几条蛇送过来。
眼下的情况让她想起最近很流行的一款新型巫师棋:扮演一只萝卜的巫师可以在棋盘生成的迷宫中安置不同种类与功能的水果蔬菜阻挡对手驱使的以啃萝卜为最终目标的敌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