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的冒险往往以打倒一只恐怖的狼人、缴获一头巨龙的财宝作为结尾,有些现实一点儿的,主角的敌人则是在能够发出“桀桀桀”怪笑的黑巫师,他们会在危机四伏的古堡中探险,故事在阴森恐怖的鬼影里展开,又在拥抱着被囚禁公主的幸福中结束。
似乎从来没有哪个故事是以麻瓜作为对手的,巫师与麻瓜,在浩如烟海的正史与志怪中少有关联,宛如两条从不相交的平行线,又或者他们本就生活在两个彼此平行的世界里,偶然才会通过某个兔子洞件上一面。
从麻瓜还在挥舞着长矛捕杀野兽时,巫师们就已经在用制作精良的魔杖飞天遁地了,
从在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的第一天起,纳尔逊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巫师和麻瓜的区别到底是什么?那时候还不怎么熟的汤姆被他每天盯得心里发毛,甚至一度养成了在西城孤儿院的院子里溜达时有事没事就抬起头看看屋顶的习惯,生怕那里坐着一個金发的讨厌鬼,他一直很疑惑,自己从来都没有招惹过那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家伙,为什么他总是一副想要把自己剖开看看的表情。
纳尔逊很快和汤姆·里德尔熟络起来,他们会一起去汤姆在海边发现的山洞里探险,一起去把汤姆吊在树上的猫救下来,一起去教堂的后厨偷耶稣还没来得及赐福的面包给孤儿院里还不能去做礼拜的小屁孩,他觉得自己和汤姆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有一天在做完礼拜返回孤儿院的路上,一只落水的小猫当着所有人的面飞到了河堤上方,没有人觉得那是小猫在绝境之中爆发了自己的潜能,他们只会认为,是站在岸边高举胳膊的纳尔逊做了一件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事情。
隔阂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凭空产生了,仿佛它本来就在那里,只是刚刚被人注意到,纳尔逊对孤儿院中其他人的态度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每天温和地教一些读书的小孩识字,依旧是热心地应承所有能够做到的求助,依旧是每天坐在屋顶上隔着雾霾和云层晒太阳,但那些孩子开始畏惧他,哪怕他和他们是一样的ròu_tǐ凡胎,一样的五谷三餐,一样的早睡早起,哪怕他唯一一次显露魔力是为了救援一只溺水的猫,哪怕他依旧是西城孤儿院中受尊敬受信任的兄长,但他能够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完全不同了。
但纳尔逊至今都不知道这种隔阂究竟是从哪里产生的,是因为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吗?但每个人都不一样,难道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隔阂吗?
魔法的战场上,子弹也不会拐弯,在密集的枪声中,视线都被子弹的残影切割得七零八落,每时每刻都有人中弹倒下,除了巫师,还有被跳弹与流弹击中的麻瓜,巫师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已经有些懵了。
他们仓皇地躲避魔咒与子弹,难以理解为什么这里突然会出现这么多攻击自己的麻瓜,为什么会有巫师出现在了麻瓜的队伍里,为什么麻瓜可以伤害到巫师?
哪怕街面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还露头的巫师,枪声也没有停下,缺乏经验的战士们只能选择尽可能的压制,他们心中的恐惧并不比被迎头一棒的巫师们小。
长街尽头的摄魂怪们贪婪地嗅着街上的味道,死亡的气味愈发浓郁,它们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看着脚下正架着枪警戒的战士们,纳尔逊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忍,和几千年前一样,麻瓜引以为豪的枪械在巫师的眼中或许和他们当年用来狩猎野象的长矛没有区别,一个三年级的学生都可以轻易施展的铁甲咒就足以让那些金属的弹头成为可笑的玩具,巫师可不是野象,他们同样有人的脑子,一杆步枪的第一次开火或许可以击穿一名巫师的胸膛,但见识过这种枪械威力的巫师,又怎么会容许它在第二次开火时击中自己呢?
通过蜉蝣的眼睛,纳尔逊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第一轮袭击中幸存的巫师已经找到了掩体,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组队抱团,尽管各自心怀鬼胎,但面对这样一致的敌人,没有人会含糊。
纳尔逊已经可以预想到,这群战士会经历怎样的死伤,也许他们可以重创柏林的黑巫师,但最后站在这里的人,绝对不会是他们,那些简单的魔咒并不足以让他们拥有对抗真正魔法的力量。
他早已不是当年面对约纳斯的死讯无能为力的自己,只要他想,金属的陨石就会从天而降,山岳般的巨人会荡平这座城市,从比云层更高的地方射下的闪电也足以在呼吸间让街道上所有的人丧失行动的能力,他甚至可以让蜉蝣悄无声息地飞到每个巫师的身后,尖锐的探针包裹着剧毒的魔药刺进他们的脊柱,夺走他们的生命。
但纳尔逊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钟塔旁,注视着脚下枪弹横飞的街道,压了压帽檐,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么?”
安德烈走到他的身边,看着纳尔逊的侧脸,面部的轮廓早已在枪火的映照下变得模糊,只有头顶的软毡帽还保留着他熟悉的形状,他可以看到纳尔逊陷入纠结的眉毛,和几十年前他最中意的学生告诉他那可笑的职业选择前一晚,在海森堡大学正在举办毕业典礼的礼堂阳台边抽烟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他笑了笑,说道:“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正准备告诉我自己想要当一名战地记者的毕业生。”
“我们难道现在不是吗?”纳尔逊伸出手,把胳膊从不容侵犯的钟楼安全区伸了出去,一枚流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