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下的雨终归还是要下的。
或者说,这一场大雨不下,“山竹”就不算完全过境。
两人上路没一会,天一下子黑了下来,风不知从那跑出来了,满街蹿,雨也渐渐在挡风玻璃上密集起来。
一开始都没话,韩菲偏着脑瓜朝外看。她在想关心兰的车险第三者到底买了多少钱,三十万还是五十万?反正肯定不会是一百万。这个问题的准确答案,要么问弟弟韩栋,要么直接让出险员查,但无论哪个途径,她都不想在周长镜边上打这个电话。最起码,一种莫名的自尊,让她忌讳周长镜察觉自己对母亲的事并不是很了解。
小栋!算了,妈妈的事也先别告诉他了,反正妈妈也没什么大事。他今天一早就发信息说出城去大致镇拍东西了,等他回来再说不迟。
周长镜看着路,心里翻腾的却是颜影影,甚至在问自己,送韩菲回医院且去看望关心兰是不是掺有颜影影的因素?一个长久单身的条件还不差的男人,肯定是对自我有着较清晰的认识的。所以他摇了摇头,默默对自己说:当然没有,无论有没有颜影影,送韩菲回医院都是正确的应该要做的事。
韩菲刚好看到他摇头:“周总,你这是……”
两人一来一返,其实也没有了一开始的陌生,只是的确相互都没有太多闲谈的兴致而已。
“没事。现在路上依然没有多少车,但还有积水,所以不会很快。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问阿姨的情况。”
韩菲看着他,直到他说完话后回头来看自己,才及时避开他的视线。
她没有作答,但却按他说的,拔起电话。
“颜影,我妈怎么样……哦,醒了是吧……她没说什么吗……嗯,嗯……行,我在路上了,好。”
挂了电话,她整个人也松驰了不少。
“没事吧?”
“没事。具体情况等我回去见医生。”
“那个,颜姐,是你什么人?”
“我妈的徒弟。”
“徒弟?”
“准确说,是接手我妈蛋糕店的人,朋友,”韩菲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不错的朋友。”
这个话题到此却似乎不方便再展开下去了。
过了一会,周长镜又说道:“其实,真的对不起,我要是今天没有玩心,就不会开那车出去,阿姨也不会出事。”
“哦,那个,不能怪你。”
“我猜,你可以担心保险不够用吧?”
“定损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韩菲的语气显得有些不爽。
“我的意思是,虽然车不是我的,我不是车主,但车主是我朋友,到时,要是有需要,或许我能帮上忙。”
韩菲没说话。
周长镜只好换了个说法:“总之,我们保持联络,这事总会过去的。”
韩菲觉得他话中所说和话外所表的,都是实打实的交待,并非虚词,于是说了句:
“行,谢谢周总。”
“周总不敢当,你真接叫我周长镜吧,一起遇上事,就不用那么生份了,对吧,韩老师。”
“我叫韩菲。”
周长镜又朝她看了看,车里的气氛到这会,才算真正的轻松起来。
到了医院,其实也就四点多的样子,但天色却是六点钟的天色。雨还在下,但又小了,变得淅淅沥沥。
这样的天气,让停车场难得地空着差不多一半的车位。周长镜就近选择了一下,和一辆白色揽胜相隔一个空位置。
停好车,他麻利地从驾驶位下来,绕过去给韩菲开门。车门一开,韩菲也赶紧伸出伞来。周长镜不由分说,从她手里接过伞,撑着,护着她下车,不让她淋雨。伞不大,韩菲条件反身般地把抱搂在胸前,缩着肩,好让周长镜不要因为照顾自己而被雨淋得太多。周长镜确锁好车门后,很自然地揽着韩菲的肩头,给她使着力,就这样带着她往门诊楼里跑。
也就三四十米的路,他们很快就躲到楼里了。或许跑得有点急,韩菲有点喘,脸微红,周长镜把钥匙递给她,看到她这般模样,竟笑了。但韩菲一抬眼,他立马又把脸上的笑憋了回去。两个这才快步往电梯方向去。
他们谁也没注意,那辆白色揽胜里有一双阴郁的眼睛一直跟着他们,甚至,在他们开始往楼里跑时,揽胜的车窗降了下来——车里的人也不在乎雨水会因此飘进来。
因为,这个人,正是杨方。
其实杨方在这停车场里已经发呆了好久,因为他发现了停车场里停着一台自己熟悉的车。当然了,那是颜影影的宝马车。
他不知道颜影影为什么会在医院里,还是把车借给朋友开来了医院。
犹疑未定间,心里千般滋味。
他的第一个冲动是要打她电话,询问下情况,心里终归担心她是不是在医院。但又有些怕她反问自己怎么来医院,于是那股冲动被强行按捺着,侥幸地想着她不应该出什么事。虽说祸不单行,但他仍然不想这样去确认,毕竟和她还处在非常时期。
万万没想到,周长镜竟然也来了医院,虽然昌和另一个女人,但自然而然地,他想着可能与颜影影有着,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很恐慌地意识到颜影影在这段时间可能和周长镜发生了联系。
这样的意识让他难以自己,你是有人拿把钝刀子在心里慢慢拉开一个口子,苦涩、怨愤从这口子里喷涌而出。
这电话不能不打了。
电话响了好一会,通了。她没说话,他听到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