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吧。”
从定责室出来,周长镜对韩菲说道:“我送你,也顺道去看一下阿姨。”
韩菲抬眼看他,从他的眼睛里确认他是否诚恳,然后,点了点头。她的确无法倔强,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有人替自己开车,其实很好。
从医院过来这边,本就是周长镜开的车,当然了,开韩菲的车。这一路上三个人话不多,周长镜稳当地扶着方向盘,符杨则有一句没一句地问韩菲一些无关痛痒最多能了解对方工作日常边角料的问题,韩菲也便惜字如金能简则简地应付他,直到最后无话可说。
没有人主动去说这场正在处理的事故,都是聪明人,周长镜和符杨知道这定责结果是可想而知的,这时候不和韩菲说这个,以防言多必失。韩菲有路过事故现场,心里也对结果猜了个七七八八,言多同样无益,而且她心潮间不仅有这场事故,更有对妈妈的愧疚,或者说,对爸爸的愧疚。
很明显,妈妈是在去长青公墓的路上出事。今天是爸爸的忌日,她知道,往年妈妈不会在这一天去长青公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去了。但如若自己和妈妈相处得跟平常母女无异,又何致于去长青公墓都各去各的互不通气?如若是母女结伴同往,又怎么会出这车祸!
这是愧疚,更是自责。自从带妈妈一起参与房车游后,两人的关系已然不同往日,可是,为什么不能更好一点,为什么在爸爸忌日这一天,还让妈妈出这样的事!
当然了,韩菲满腹心潮的同时,周长镜和符杨免不了也有不得而知的心事。就这样,这事故双方的三个人到了交警支队,去听那个各自都有预知的定责结果。
也许,对韩菲而言,除了拿到定责书,更重要的是,要更详尽地了解妈妈是怎么出的事。
交警很快调出了当时的摄像头记录。画面显示,那辆劳斯莱斯是红灯停后,亮了绿灯才重新起步过的斑马线,而关心兰的老桑塔纳是同向而来,刚好绿灯,直接过斑马线。整个镜头里,除了缓缓起步过斑马线的劳斯莱斯,还有一辆试图在劳斯莱斯之后横过马路的电动车——当然了,这辆电动车是闯红灯的。海滨大道同向四车道,劳斯莱斯在右边第二车道,电动车刚要过完左边第一车道时,桑塔纳刚好入镜了。关心兰应该是这时候才注意到有辆电动车闯红灯,于是,她向右躲,但却没有减速,于是闯进了右边第二车道,碰上了劳斯莱斯。这个碰撞应该也让她产生了应急反应,在劳斯莱斯被碰后顺势向前之时,桑塔纳继续往右撇,进入最右边车道后,斜插着,眼见要撞在护栏上,又一个急拐向左冲,还加了速。这时,劳斯莱斯已经慢下来要停车,于是被左撇过来的桑塔纳一头撞在c柱位置,这一下撞得严实,然后,桑塔纳才又急促向右,再一头扎向护栏,停了下来。
“还好,最后扎向护栏的那下,应该是没有再踩油门了,不然人和车都可能不仅是现在的状态。”交警说:“阿姨应该是完全慌掉了,所以才造成第二次碰撞,万幸最后一撞护栏没有出现断裂插入车体的情况。”
他很快警觉到韩菲盯着画面没说话,只是呼吸声变得有些沉。于是,他把电脑屏幕推到一边说道:“按现场的记录,以及现场的勘察,可以认定,是桑塔纳全责。你们有异议吗?”
周长镜和符杨对视了一下,没有作答。大家都齐刷刷地看韩菲。
韩菲回过神来,失了血色的脸上,忧伤里泛着浅浅的羞愧:“警官,你定吧。”
就这样,双方签了字。
交警又对周长镜说:“你是当时劳斯莱斯的驾驶人,但你不是车主,这两台车都买了全险,具体如何定损就先听保险怎么说。但从人道主义关怀的角度,还是需要你们双方都能有所协商吧。”
周长镜听懂了交警的意思,其实,他也知道,就桑塔纳的保险,可能赔不起劳斯莱斯的损伤。
“先看定损再说吧。”他看向符杨,却发现符杨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谢谢警官,我们按流程走,该我们责任就是我们的责任。”韩菲此时已经完全定住了神,而且,心里涌起来的是一种当仁不让的责任,那种女儿为自己的妈妈可以独挡一切的责任,和勇气。
符杨却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周长镜说:“那,警官,什么事我们就走了。”
“好,”交警说:“没事了,你们签了字的定责书会上传到系统,保险那边会收到,你们各自联系就好。”
“你们这车,多少车的。”心里好一番犹豫,走出定责室,韩菲还是问了一句。
周长镜眼睛直视前方,只当是没看见。韩菲只好看向符杨。
符杨说:“八百多万吧,幻影。”
韩菲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脚有些发冷,但脑子里却有种前所未用的清晰,有如黑夜里出来了极光,这种清醒让她视线所及,一切都显得失真。
周长镜这才转头看她,看她微微昂起头,那侧脸,有着神如刀削的冷艳。
“符总,那车已经拖到店里去了吧。”
符杨笑笑:“嗯,他们已经处理了。定损结果应该明后天能知道。”
周长镜沉静地说道:“车是我开的,出了事,真的不好意思,对不住你,也对不起林总,我一会也给林总打候电话。”
符杨依然笑笑,点点头。然后拿起电话又到一边去了。
“韩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