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本就没有可以无需集中精力专一心志而能做成的事,哪怕是咬着金钥匙出生的纨绔子弟,终于万金挥尽败掉家底,那也是因为他在专心地做纨绔子弟。
周长镜的一番话和他的举动,对田晓风触动颇大,他不得不问自己:我在干什么,我在等什么,我要做什么?回家的话,如周长镜所猜测的那般,是有点塞,但却不烦人。田少华的确是玩累了,他在后座沉沉睡去。为了儿子,他需要把车开得尽量的稳,那就慢点开,这一慢,也让他有足够的精神头去鞭打自己。
想想周长镜给了卡不给密码的作法,他觉得好笑。能理解,这是他对自己的一种不放心——怎么花这笔钱,终归还是要他知道的,而且需要说服他,让他同意这么花。在他跟前,自己多少还是显得low,这外面的世界的深浅,他希望自己在去探足跋涉之时,能有他在身边,做为一种应有的保障。
晚上,方云还是好晚才回来。田晓风按田少华的意愿,煮了瘦肉青菜面,父子俩的晚饭就算这样打发了。然后,田少华自觉洗澡、赶暑假作业。田晓风坐在客厅里在对黑乎乎的电视发呆,觉得时间不早了,去看一下儿子,却发现他已经趴在小书桌上睡着,赶忙把他唤醒,让他到床上睡好。
关上儿子的房门,想着不知在忙什么的老婆,再翻翻自己本已辞却仍需要有所料理的《嗨界》杂志工作群,田晓风真真觉得自己好可怜,像一艘四面看不着岸孤舟,海面上风浪不大,但这种风平浪静却有可能把舟上的人耗死。
晚上十点,方云回来了,进门把包放下就进儿子房间。看完儿子出来,才把脚上的丝袜脱掉,拿衣服、洗澡。田晓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有瞟到自己,但总之,他的视线紧跟着她,一直遇不上她的双眼。
洗澡出来,依然是坐在沙发上吹头发,原本已经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似乎不存在。
忍!只能忍!不仅忍,还给她倒好了水!
她停下来去拿水喝的间许,他问道:“方云,我们还要这样多久?”
似乎方云其实也忍了够久,他的率先开腔正是她想要的。她把水杯放回去,但不再打开吹风筒,客厅里恢复自身的安静,足以让他们俩好好聊聊。
“你去喝酒了?”田晓风问。
方云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公,不表态,当然,不否认。终归是夫妻多年,那种体察非别人可比。她的确喝了一点,不知道他是从哪看出来的,或者,纯属瞎蒙。
“你怎么不问问我,我辞职后想干什么?”
“需要我问吗?辞都辞了。”
“长镜今天给了我一张银行卡,里面是十五万块钱,让我好好想想,到底要干什么。”
“挺好。”是真的好,有时候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两个男人为什么那么要好。
“没了?我心里挺乱的,你能不能关心关心我?”
“你还有兄弟关心,我只有我自己,怎么关心你?”
“我有老婆,你有老公,怎么就只有自己了?”
“是吗?买房是我自己提的,辞职是你自己辞的,我们都只有自己!”
晕死,这股邪火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过去!
“那好,你现在告诉我,房子还是要买的,对吧?”
“不然呢,就租房过一辈子?“
”我再次认错。我也知道不能租房过一辈子,但我错在该表态时没表态,该给意见时什么也没说。但那天晚上我也说了,辞职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能在未来堂堂正正地买房!“
方云不说话。田晓风对自己的说辞再次做了修改。
”确切说,辞职是逼迫自己去找到新的机会,因为原来的路走不通。没错,我没出息,不管怎么说,住出租房的男人,意味着能力有问题。但别人可以那么认定,因为他们不必为这种眼光负任何责任。可是你是我老婆,难道夫妻这么多年,这也会是你对我的结论?”
这个迫问已然上纲上线,答案稍不慎就是处处烽火,并且,无法对此继续沉默。
“老公是我睁着眼找的,你以为我会闭着人听别人的看法吗?”
很好,虽然她没有表明态度,但起码表明了身份。
“那好,你也说了辞职的事,我再怎么错,辞也都辞了。并且,这么多年来,你也了解我的这份工作,我也跟你说了那么多,应该足以说明此路不通了。辞也都辞了,需要有新的开始,我迫着自己改了道,但路向何方,你能不能关心关心,总这样和我僵着卯着,有什么用嘛?”
夫妻之间,僵持对峙,搁置问题,除了内耗,还有什么?方云真的被他说动了,她叹了叹气。
“我知道我惹你生气,你生气了可以打可以骂跪键盘跪榴莲,你倒是说话啊,没有刑具我给你买去,但你和我僵着,想关心我也关心不了,我想关心你也不行,搞不好还让我觉得自己没资格,说不定还会抑郁,我抑郁了,你也抑郁,那少华怎么吧,你说?你说说?”
感觉言辞要得逞,他挪到她的边上,靠近她,用肩膀去拱她。一次,她没反应;二次,用力,她向那边侧了侧身子,要离他远近;三次,她忍无可忍,也尖锋相对地拱了他一下。
打铁要趁热。
“我再给你举个例子,要是少华犯了错,你不理他,晾着他,当然了,你不能像对我一样,你还是得要管着他吃管着他睡,可是,就算那样,能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