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十六年,再见到所谓给他来带生命的那两人的时刻,许青柠只觉得恍惚。
理应是最亲的亲人,却依着陌生人的身份活了那么多年。
如果不是刻意寻找,说不准这十六年会变成六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可笑的是,几乎是可以用激动来形容他们迫不及待冲到自己面前的脚步。
外婆被女人撞开,而这个和自己挂像的男人则是激动的抱住了自己,嘴里嚷着“爸想死你了,儿子。”
那么自然的举动,路人见了也会以为他们关系有多亲密。
但事实上,他们并不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许青柠。
反倒是走在后面的连清目光一扫视线便停留在了许青柠身上,她微微点头,似乎是在说“我回来了。”
见许青柠怔愣着不知怎么回应连清才对着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的两个人低声说了两句,那两个人才终于认出了这个儿子。
许青柠不知道这个拥抱到底蕴含着多少真情,但抗拒几乎是瞬间便滋生出蚂蚁啃噬着他的四肢与大脑。
许青柠动作异常夸张的推开了王报国,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眼里却含着疏离。
就好像面前这个皮肤黝黑满面油光的男人不是他坚定寻找的家人,而是让人避如蛇蝎的病毒。
“你们撞到我外婆了,道歉。”
“嘿你这小子。”王报国本就因为被许青柠推开有些没面子,现在一个毛头小子还敢命令他就更让他有点火大,就像平日里对王耀祖一样,王报国举起了拳头。
正是这个时候,连清走了过来。
“怎么了?”
她牵着王耀祖的手,一句普通的询问语句却让王报国下意识收回了手,赶紧看了李红霞一眼,这个女人立马会意,忙不迭的和许外婆道歉。
他们夫妻俩是怵连清的,尽管这几天来她从未表现过任何暴力行为,大多时候都是温温吞吞连凌厉都不曾展现的形象。
但天生的弱者对强者一直都存在着谜一样的感知力,知道对方不好惹,就会立即放下自己的牙尖利爪,乖乖屈服。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这是许青柠这么久再见到连清说的第一句话。
连清不得不承认他很会观察,自己这几天确实没睡好觉。
每次一闭眼许青柠那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会在耳边环绕,搅得连清无数次都只能在黑暗中烦躁的坐在床边抽烟。
颓废的就像一个刚失恋的小年轻。
**那个小气鬼也不肯再给连清变一朵能安神的栀子花了,每次都得撑到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才闭上眼睛。
连着几晚如此,神仙也招架不住。
“水土不服吧。”连清敷衍的解释,查看了一下许外婆有没有被撞到哪里之后才又开口,“先回去吧。”
车里,王报国和李红霞挨着许青柠一左一右的坐在后排,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
大多都是在认错还有为自己做的事找了很多借口开脱。
他们说话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自觉的放大音量。
普通的一句话从这两人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装了扩音喇叭,震的许外婆差点耳鸣。
司机出言提醒后他们会收敛两分钟,两分钟后,该什么音量还是什么音量。
常年累月积攒出来的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连清干脆和许外婆换了位置。
老人坐在副驾驶,连清和王耀祖坐在前排。
有连清在,这两夫妻自然而然的就收敛了不少。
“阿姨。”
王耀祖拉着连清的衣摆,怯怯的开口,连清微微低头,细声询问,“怎么了?”
王耀祖摇摇头,不说话,只是死死攥着连清的衣角不肯放手,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盯着连清,孩童对于未知事物的无助在像是火光在跳跃。
这个城市对这个孩子来说无比陌生,养了自己十几年的父母当着自己的面对另一个和自己很像的男生殷勤关切,王耀祖感到了不安。
从小到大,王耀祖听过太多次别人叫他“傻子”,“废物”,没人替他出头,没人保护他,每次被打的脏兮兮的浑身是伤口也没人心疼他,回到家反而还会迎来另一轮的辱骂嫌弃,甚至是毒打。
王耀祖太自卑了,他小心翼翼的活着,只是怕有一天,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连清是这些年来,第一个温柔的用双手覆住他的耳朵,给了他哪怕只有一会儿却胜过了十几年的安宁。
依赖的原因,只是小孩心性的觉得这是一个温暖的好人。
连清看懂了王耀祖的不安,所以牵起了他有些冰冰凉的手,笑笑,“别怕,会更好的,相信我吗?”
“嗯。”
声音小小的,但却异常的坚定。
将这一系列互动看在眼里的许青柠发觉自己有些坐不住。
王报国和李红霞围着他说了这么久许青柠未曾回应过半句。
他知道这两人不会和他说什么实话,所以根本没有听,从头至尾,许青柠都在打量被许青栀牵着走出来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男生。
许青柠不会傻到问出他是谁这种愚蠢的问题,他甚至自己就能看出来对方比自己小,而且,很依赖许青栀。
这确实让许青柠很不爽。
“十几岁的人了,装什么可怜兮兮?”
尖酸刻薄的语气让连清有一瞬间都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而当她有些错愕的转过头看向后座,许青柠依旧没有收起嫌弃的神色。
连清皱了皱眉,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