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夜,冯云慢悠悠回到家。
刚一进门,就听到老爹和正娘喜滋滋地数钱声。
铜板和碎银叮当作响。
只见冯征和孙婉茹席地而坐,正在盘算今日面摊的收获。
“今日赚到六两三十五文,一两银子给夫人你,三十五文铜钱归我,剩下五两银子攒着,供云儿日后结婚。”
老爹将一粒碎银推到孙婉茹面前,又小心翼翼将一堆铜板揽进怀里。
“还有山儿读书的束修费,山儿云儿都是你亲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孙婉茹瞪了他一眼。
“一定一定。”冯山将剩下的碎银全扔进钱箱中,咔哒一声锁上,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
“不行,钥匙交给我保管!”
“这是作甚?夫人不信我?”冯征诧异。
“哼,山儿全都给我交代了,你是不是寻思着拿银子去花街找乐子?”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冯征否认三连。
“冯云那小子还教你,从花街回来,身上脂粉味重,要赶紧把衣服换掉。”孙婉茹狠狠翻了个白眼。
“别人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咱家倒好,你个当爹的跟儿子厮混不学好。”
“你们老冯家三个大男人,数来数去,就山儿最孝顺懂事,体贴我这做娘的操家不易。”
孙婉茹捂住心口,神情悲戚,眉头紧蹙,一幅心弦欲断的哀愁模样。
冯云躲在门后,暗笑一声:开始了,开始了,正娘戏精上身,请开始你的表演。
“我这一天煮面捞面,累得要死,哪有力气去花街。”
冯征挤眉赔笑,牵强狡辩。
“哦,那换句话说,如果有力气,就会去花街消遣呗。”
“不是,我冯征正经人一个,我的良心告诉我,不能去那种地方。”
“哦,说明心里还是想去的,那你去啊,花街的小**们个个妖艳得紧,我人老珠黄,已经配不上你冯征了。”
孙婉茹阴阳怪气道。
“咱家都落魄至此,银子得省着点花,钱盒的钥匙交给我保管,你,我信不过。”
冯征将黄铜钥匙紧紧攥在手心,死活不松。
孙婉茹连掐带咬,将他手指掰开,夺过钥匙,与项上的红绳玉佩串在一起,塞进胸间。
冯征叹了口气。
“嗯?你不服气?”
孙婉茹抬眼一瞪,将冯征的半截气都堵回去。
“你若是能挣到钱,别说去花街消遣寻乐,你就是给花魁娘子赎身,再娶三房姨太,我都没意见。”
冯征小声哔哔:“以前有钱的时候,你咋不说这话。”
躲在门后的冯云也连连点头,为老爹打抱不平。
孙婉茹低吼:“大点声,嘟嘟囔囔地说什么?”
冯征身子抖了一抖,讪讪赔笑。
毫无一家之主的威严。
“不行啊,老爹完全被正娘压着打。”
冯云暗忖一声,甚是同情老爹,看在父子之情的份上,他决定帮老爹一把。
“咳咳。”
冯云轻咳一声,从门后闪出,笑道:“正娘,爹爹,今日面摊收成如何?”
孙婉茹和冯征匆忙将各自的钱收起,佯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生意极好,热油一泼,香味传遍街头巷尾,人们争着抢着要吃面。”冯征喜悦道。
“就是就是,遇到饭量大的,一次就得吃三大碗,我下面都来不及。”孙婉茹从地上起来,抹了把脸,脸上还有面粉的痕迹。
“出摊一天,就挣了六两多。虽然不多,但这钱挣着心里踏实。”冯征感慨道。
过往那些年的富贵,整日惶惶然,生怕哪天一觉醒来,这一切就变成泡影。
现在日子虽然清贫,但胜在充实踏实,夫妻二人反而干劲更足。
冯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云淡风轻道:“正好,这两天我也挣了点银子。”
“孩儿吃住都在格物院,用不着银子,就拿来孝敬您两位。”
冯征和孙婉茹目露诧异,皆是不信。
以前这个败家子儿子,每回都偷偷从账房先生那里支银子,去花街逍遥快活。
何时往家里挣过半个铜板?
紧接着,他们眼睛圆睁,瞳孔里倒影出一叠银票,灼灼放光。
“就七百两,也不多。”
冯云将银票在手心拍打着,犹豫是该如何将银票潇洒地甩出去。
是一张一张轻飘飘丢在地上,让正娘去捡?
还是一沓银票全拍在她脸上,更有震撼力?
他眼珠转了转,望向正娘,深情道:“咱们家,是谁为操持这个家,夙夜操劳?是谁不辞辛劳,将我与弟弟拉扯大?”
孙婉茹闻言,突然捂住嘴,感动得一阵颤抖。
“是谁,毅然决然供弟弟去读书?改变冯家命运?”
“又是谁,披星戴月,早出晚归,辛苦煮面,维持生计?”
冯云定定地盯着正娘,看着她眼眶已然湿润,满含热泪。
唉,此时若是有颁奖典礼上的庄严配乐,效果会更佳。
他将手中的银票高高举起,孙婉茹上前一步,嘴唇嗫嚅着:“小王八蛋,亏得正娘没白疼你。”
怎料冯云话锋一转,突然将银票递到冯征手中。
“这个人,就是爹爹!”
孙婉茹:???
冯征:???
“爹,这七百两银子拿去随便花,孩儿孝敬您的!”冯云云淡风轻道。
冯征攥着银票,还未从巨大的惊喜中缓过神。
孙婉茹表情凝固在脸上,也从未遭受过如此大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