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没看过那个女孩。
可如今她想,只有她最可恨。
惟江远的情感、她的过去、她深陷的淤泥,不够得到、不得战胜、不可逾越。无一不使她身陷囹圄,无一不伤她痛苦无助。
而怨憎发酵一朝爆发,撕扯得鲜血淋漓,她流不出眼泪,大概也只好生恨。
恶毒的不甘疲惫得平息下来后,她没由来的想起那个死在冷库的人。
她没有罪恶滋生的愧疚,也从不忏悔。他的死生都无关紧要,不值得她回想,她甚至对他没有愤怒,也感觉不到恨意。
少年时的举动谈不上一丝一毫的正义,也不为让他赎罪。大概…只是想留住她深爱的,只是想拥有她唯一的。她放大他的该死让他为她的创伤陪葬,她只是想……想甩掉浸染入骨血的规则踩在脚下,藐视倚仗出身的自命不凡,谋杀压力下挡道的一等牛鬼蛇神。
她竭尽全力,可除了学会感情的逃避和忍耐,她至今也没能成长,无可奈何仍如过去一般鲜明刺眼。倘使她惊世骇俗,华山一道不回头,是不是就能武装起坚不可摧的盾与斩断一切的矛?
可他是江远。
最后她走上了飞机,眼睁睁的看它带着她踏上云层。
背后的祖国似在不动声色的收敛思绪,让海关严严实实的挡了个遍。无可言喻的孤独自乘务广播蔓延开来,窗外水汽聚集,像她心里的云,在下一场大雨。
不知处的檀香自四方八面包裹住她。
酥酥在微博上面发表了退役声明。
“没什么坎儿是迈不过去的。”
江远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搞到的消息就来了。
四周安静的近乎诡异,两个活人待在这却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氧气仿佛就在这种沉默中被持续消耗,无形的实质从墙壁挤进来,摁压着胸肺都有些缓不过来,闷闷地发疼。
在这时突然感受到隐隐的疼痛感,低头一看发现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酥酥后知后觉的松开力道,-道月牙形的深红印在指腹上。酥酥摩挲着那道痕迹,轻咳一声不自在的偏开了头。这些事酥酥从来没提起过,温白雨这种认识了几年的兄弟都没道过只言片语,这头一次敞开心扉的紧张主要体现在说话过程中不时的中断与磕巴,比不穿衣服出门都要拘谨十倍。
酥酥也从未想过会在某一天将这些深埋于心的过往摊出来给谁看,讲出来又有什么鬼用?
这些破事离酥酥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还要遥远的距离,再怎么不堪,也终归是彻底过去了。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酥酥一直对自己这样说道。
就算是当年灰头土脸的出来,身上的钱只够最勉强的度日,都没放弃人生还不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酥酥是谁,顶天立地的酥酥没有困难是过不去的--像当年的那些样,有障碍的就把它踩下去,踩在脚底下,就可以继续往前走。
没什么好追悔的。
没什么好沮丧的。
只是换了种活法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酥酥垂下眼帘遮挡住某些想象中不想看见的目光,最近睡眠质量下降眼睛总会容易干涩,时不时酸胀得厉害,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能跑出眼眶。不知面前这位大少听了会有什么感想,酥酥也并没有准备好该怎么样面对从以前穿越而来的汹涌回忆。
她只觉得一个大男人在邻居面前讲述悲惨人生还淌眼泪显得挺矫情挺傻逼的,所以最好就是说完当没发生过,当个笑话听就好。
酥酥也不想他会有何反应,就这种性子,不出声嘲讽就算善良,至于心底那些莫名其妙生出的期盼是怎么个一回事酥酥也没摸清。
即使如此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想想还是尬得要命,酥酥在这如坐针毡只想赶快逃出房间去随便找点事干,只要不是在这默哀都行,整得跟交代了杀人放火罪行的杀人犯似的。刚要起身一股力量轻飘飘的落在头顶,却一下把身体摁在原地。
“啧,所以你就跑?你除了会跑还会什么?”
设想之外的声音遵循一如既往的风格,只是今天多了些别的意味在里面。
酥酥脑子还没来得及将消息接收处理,又一句话飘进耳中,力量不重,又坚定缓慢的扎中心口,思维反复将这句话拆开一个字一个字地拉长延伸,片刻才迟迟地明白他在指些什么。
不可思议顺着间隙丝丝缕缕的从里面冒出化成错愕。
酥酥舌尖用力抵住口腔把所有涌_上的冲动挡回去,压盖在心底的杂草巨石随这句话一点点掀起,露出-直一直被假意忽略的**地面,狰狞不堪。
酥酥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它。
“有什么不敢见的,你现在还是很厉害。”
啪嗒。
水迹滴落在手背上缓缓漫开,越落越多,到后面根本控制不住,连酥酥用手捂着脸都没用,还能从边沿一路流到手腕上。
好像那么多年的委屈都一下找到了宣泄口,迫不及待的朝外挣脱。很难说清楚那种感觉,好像潜意识里一直等着有人说这些话一样,仿佛这样就能使这些年的努力不等于自欺欺人。
真的跑出去了吗?
那么久以来酥酥都在往前看去,不给自己一点可以回忆的机会,就这样往前,就能把难过都甩在身后。
可总能在午夜时分被找上,拖回永远重复的梦境里,酥酥像只风筝,另一头拽在当年的霁州手里,被几年前的自己抓着,没放开过。
而如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