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郎中沉浸在悲伤中,将头埋得很低,他尽力做到了他该做的一切,可殷云翊这回真是无力回天了。
他如此勉强自己,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应该是想跟羽裳说些什么吧。
他赤着脚默默退了下,走到房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场景。
只见羽裳倒在床榻旁,四周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她那美艳动人的脸庞,逐渐被升起的黑色烟灰模糊,她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最后将殷云翊从床上扶起,靠在了她的肩头上。
羽裳垂着凤眸看向殷云翊,细长的睫毛掩盖了她的眸中黯淡无神的光,她语气似威胁,又带着一抹幼稚:“王爷你听着,你要敢先我一步死,你这房间里的这些玉,还有库房里的那些什么貔貅、麒麟雕像,我都烧给你陪葬了。让你在天堂都有它们陪着,你就不会感到孤单了!”
殷云翊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艺术品,静静的靠在羽裳的肩头,他不说话,整个房间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只能依稀听见火星升到半空,响起的霹雳吧啦声。
羽裳将殷云翊搂得更紧了,凤眸微颤,掉下来一滴如宝石般剔透的泪水,掉在了殷云翊的惨白干涩的唇角旁。
良久,她感受到怀中的人有回温的症状,他唇角微动,带有震慑力地发出了一声:“你敢。”
羽裳握上殷云翊冰冷修长的手以为自己听见的是幻觉,颤抖着嘴唇问:“王爷,是你在说话吗?”
又是一段沉默,殷云翊微拢眉心睁开了如墨的眼眸,声音有气无力,很淡很轻:“废话。”
羽裳又找回了那熟悉的感觉,连忙抹掉眼泪不想让殷云翊看见,她伸手抚平殷云翊眉宇间的皱褶,温柔道:“我去叫肖郎中回来,让他来救你。”
殷云翊反握住羽裳要收回的手,满眼都是她,“别走,本王想好好再看你一眼。”
“好。”羽裳抬头忍住想哭的冲动,低头间嘴角勾起出一抹灿烂的微笑,她想将最好的一面留给殷云翊,让他走得能放心些。
“王爷,千小姐求见。”门外响起侍卫的传报声。
羽裳内心升起疑惑,看了一眼殷云翊,只见他深深地闭着眼,似在回想什么事,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见。”
“砰——”是门被人踹开的声音。
“你见阎王爷都不愿见我?”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千凌月带着怒气的身影,在屏风后渐渐升起。
“本王先死一死,你别让她烦本王,会走的更快。”殷云翊将头枕向羽裳的双膝上,随即整个身子都滑了下去。
人到死亡边缘总是那么的无惧,连说话的腔调都那么的可爱。
见殷云翊还能开玩笑,羽裳欣慰地抚了抚他脑后垂下的几缕青丝,转眼看向了立在离他们不到两米近的千凌月。
“见过王妃。”千凌月一看见羽裳,强硬的态度立即软了下来,规矩行了一礼。
“你有事吗?”羽裳还来不及跟殷云翊分别,现在又被千凌月横插一脚,咬紧牙关问道。
“禀王妃,奴婢寻遍全城,终于找到了至清水,治火芥子毒的解药之一。”千凌月说着将腰间装有至清水的葫芦,双手递了上前,见羽裳犹豫,她补充道:“此水可以缓解毒素发效的期限,是我在奇香阁,花钱从一个老妇人手中买来的。”
千凌月口中的老妇人,大抵就是董湘婆婆了。
说到底自我回殷烈,还没来得及去探望她呢,还要好好感谢一下她送的无魂香,才让我死里逃生活了一回。
思及此,羽裳接过葫芦拔开木塞,另一只手则捏起殷云翊没什么肉的双腮,逼得他不得不嘟起嘴巴,像一个待哺奶水的小婴儿。
殷云翊整个人的脸色,依稀可见的变黑,但他没有反抗的力气,只得任由羽裳将至清水喂入他的嘴巴里。
至清水不似其名,殷云翊原本以为这水会很清甜,但喝到嘴里却有一股中药般的苦味,直到水滑入喉腔,像甘露般化入他的心田,疲惫乏力的身体竟变得轻快了许多。
“我就知道一壶不够,所以我多买了几壶。”千凌月嘚瑟地从腰侧拔出两个葫芦,拿在手中摇晃了几下。
“还能喝吗?”羽裳放下见底的葫芦,关心地看了一眼沉醉在至清水中的殷云翊。
其实不是沉醉,只是他的表情很醉。
这水的后劲很大,他刚感到浑身轻松,身子却突然猛地一抽,像是有人抽取了他体内的一根骨头般,他痛苦地皱紧了眉头,无处安放的手,掐了一把羽裳的大腿。
真的好痛,殷云翊心里苦却叫不好出,当着两个女人的面大叫,有损他平日塑造起的高冷形象。
“啊——”羽裳替他叫了一声,他的手劲实在太大了,羽裳毫无防备地被掐了大腿,浑身一抖,眼眶当即飙出了一串眼泪。
“痛,痛,痛!”羽裳抖着腿抗诉,却不敢有很大的反抗动作,生怕她一不小心,殷云翊就歇菜了。
“看这反应,大抵是不行了。”千凌月撇了撇嘴,将葫芦搁在桌案上,缓缓道:“我还有事先走了,王爷你要是还有心,记得答应我的承诺。”
痛劲一过,殷云翊睁开朦胧的墨眸,微点了点头:“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本王自然记得。”
千凌月等到殷云翊的回答,嘴角咧开一抹微笑,步履轻快愉悦地离开了。
羽裳见千凌月满意离去,狐疑地戳了戳殷云翊白嫩的小脸蛋:“什么承诺?”
殷云翊拿开她不安分的手,冷冷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