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青说到做到,这些年真的就再与这个孙女无任何往来。而永安候府这些年也并不好过,一直在“太子案”的泥沼中挣扎着,对程氏一直是敬着的,说是断了关系,若真出了什么事,有个三长两短,国公府怎可能坐视不理,候府被程柏青再踩上一脚,那就真的再无翻身的机会。
程氏不再理会门口的女子,带着刘氏一行人进门。程氏一个劲地赞叹:“四弟妹这般标致的人,生的女儿竟也这般水灵,黄家小一辈的姑娘里头,这孩子绝对是最最出挑的。”
李氏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二嫂嫂谬赞了,乡野长大的孩子,也没什么见识。”
程氏却盯着黄玉馨道:“四弟妹不必过谦,这孩子双目清明灵动,一看就是个有大智慧的。”
李氏欲再谦虚,黄玉馨却朝程氏行了一礼:“馨儿多谢二伯母夸赞。”
程氏不由得一乐,自腕上摘下一个玉镯套在她的手腕上:“二伯母一眼瞧见你,就觉得甚是投缘,这玉镯当是个见面礼。”
“多谢二伯母。”
黄玉馨暗暗吃惊,这玉镯分明就是珠露斋出的,少说也得上千两银子。上一世程氏也比较大方,给过她见面礼,是一套价值两百多两的嵌红宝石头面。
拜了曾老太君,又去祠堂磕头上香,本还想要再去拜谢候爷,外院的说候爷一早出去会友,只得作罢。
出府的时候,黄玉馨瞧见大门口的朱漆红柱前好几个小厮提了热水在冲洗,虽未看到什么,大家心里大概都有了猜测。刘氏默不作声地加快脚步,来时一盏茶的功夫,回去半盏茶不到。
跨进了家门,刘氏再也忍不住,又开始碎碎叨叨:“这祀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堂堂候府嫡子,竟在外面惹那种下贱女人,这倒好,平白的污了候府的门楣,将候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黄祀元自然不想与母亲讨论这种话题,找了个借口带着妻女回了自己的沉香榭。
问了黄玉珩的情况,新来照顾她的周妈妈说一直睡着未醒,去看了几次,也没有发烧。李氏又亲自去看了看,见她一副酣睡的模样,猜到她这个小懒虫定是这些日子劳累,未睡好觉,谎称头晕,找了借口回来睡觉的。
出了小女儿的房间,李氏说心口有些发闷,黄祀元紧张地想要为她请郎中,李氏却笑道:“爷,妾身本来就懂些医理,自已的身子还是知道的,稍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只有黄玉馨知道,母亲此刻正怀着她的弟弟,为了让母亲好好休息,她笑着道:“爹,娘的身子弱,这一路上劳顿,她也没有好好休息,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
黄玉馨把父亲拉到西厢的小书房里,亲手泡了杯茶给他:“爹,今日候府门前那两个孩子看起来好可怜。”
黄祀元将送到嘴边的茶碗又放回桌上,叹了口气说道:“我便这么些年不曾回家,候府竟败落到这般地步。世子没了,祀麒年少离家,至今无音信,祀岑依然这般碌碌,儿子痴傻。”
黄玉馨是想说动父亲帮一帮赵凌,父亲与二伯黄祀岑比他的亲兄长关系还要好,上一世程氏不肯认赵凌兄妹,又在赵雯燕只有十三岁时把她配给府里外院一个六十多岁看门的一个鳏夫,赵雯燕不从,投井而亡。后来赵凌挟曾老太君逼二伯现身,又当众打了他三个耳光,绑了他在人来人往的西市一路叫骂,二伯不堪屈辱自尽后,父亲涕泪横流哭得比谁都伤心,若是能及时向赵凌和赵雯燕伸出援手,化解他心中的仇恨,这一世二伯至少不会受辱自尽而亡。她又小心翼翼地道:“爹,你说那个两孩子究竟是不是二伯的?”
黄祀元刚递到嘴边的茶碗又放下了,他微微有些薄怒:“你一个姑娘家,问这些做什么?”
“爹,你别生气,女儿只是想着二伯父家的少宁表哥是个痴儿,若是他还能再有个聪明的儿子,他心里应该喜欢才是。”
黄祀元终于抿了口茶,他自己也知道很多话他不该说,更不该对女儿说,可这满腔的忧思无处倾吐,着实难受得紧。他慢慢悠悠地道:“你虽年纪小,却是个早慧的,看事情也通透,这世间之事皆是有因方有果,为父今日在这里对你说的话,出了这房门你就忘了吧。”
黄玉馨会心一笑:“爹,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馨儿知道轻重。”
“为父年少时曾在候府族学里上学,与你岑二伯最为要好,他从小男生女相,是我们这一辈里头长得最俊的,鲜衣怒马,年少fēng_liú,府里那些小丫头就没有不喜欢他的。他爱好钓鱼,老太太说近水危险,不许他去。偶遇休课,他总借口与我探讨学问,实则拉着一起偷偷去城郊钓鱼,那一次鱼没钓到,却救了一个跳水轻生的姑娘。那姑娘说自己家贫,又无父无母,叔父心肠不好,要把她卖去青楼,她只好跳水求解脱。我那时只有十五岁,他也才刚及弱冠,也不怎么会劝人,他为了让那姑娘放弃轻生的念头,把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那姑娘,又承诺她,一定会帮她到底。别看他现在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至少他救人的时候,是勇敢的。他也是个心善的,真的一次次地给银钱帮那个姑娘,后来我专心自己的学业,那姑娘最后为何还是被卖去青楼不得而知,我进国子监读书前一年,他与你二伯母成婚,打那以后,他如同变了个人,听说他连出去喝个花酒的银钱也拿不出来,整日里萎靡不振,一直说要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