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过后, 不知觉已转入季夏,蝉声高鸣。
武威府的夏日极短,过程却不比南方凉快, 而是更为干燥的闷热。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 在炎灼火球的炙烤下,滚烫热流附着着风四处流窜,令人无处躲藏。
雍凉王府里井然有序, 王爷启程往江南的日子定在七月五, 到时候会对外声称去各州府微服私访, 只是这般一来,符栾需要提前处理大批公务,常常忙得脚不沾地。
西院内, 苏明妩不喜用冰鉴, 嫌室内闷塞就将书台搬了出来,在殿前搭了个简易的遮阳草棚, 跟个卜卦摊子似的。
绿萤给她倒了杯香花茶, 道:“王妃, 王爷那么忙,今日还差人送了好些白兰瓜, 说是很甜的,奴婢叫人冰镇在井水里,今晚盛给您用。”
苏明妩认真地在打算盘, 闻言手势微顿后, 接道:“好。”
那晚之后,她和符栾心照不宣地翻篇不再提旧事, 日子过得算是顺遂, 他依旧会来樟月殿, 两个人也偶尔一道用膳。
苏明妩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其实并不是个气性很大的人。
玉清殿里被赶出去那晚,她的确在气头上,行事想法是有些冲动,加之心情幽沉,连孩子都觉得得晚点要,但后来,符栾再碰她的那么多次,她都没再避子了...
他们类似于默契约好,每人藏着自己的小秘密,很公平。
既然符栾对她和以前没有不同,那为何她还是闷闷的,宛若平静湖面下藏着涌动的暗流,只有她自己感受得到...
好在近段时间唯一让她觉得放松的事,就是甘草在京华的试探很是成功,叶折风的朋友几乎没有多费口舌,上百公斤的甘草便在数个药材房被调换成了银子。
有了第一步,后面简单的多。
叶折风做事十分尽力,不必苏明妩吩咐,他只身去往各个邻边府城,搜罗常用的草药,从挑选,采买,到送船水运,几乎不需要别人帮手。最后他会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告诉苏明妩每次的进账。
至于商船,陆景山得了那笔钱,生意运作亦恢复如常,至少熊家暂时没有再行干扰,苏明妩现下已开始为未来转成大船商的事而筹划。
绿萤探头探脑地凑来,“王妃,奴婢刚看折风的信来了,咱们是不是又有钱啦。”
苏明妩点头笑着将笺纸撑开,“嗯。虽然还不多,但挺高兴的。”
她左手臂压着的蓝皮账簿,第一页内边缘留有淡淡的被撕裂的痕迹,正是符栾给她的那本。
“嗯,真好!”
绿萤最近都努力与王妃说些高兴的事,可王妃总是笑得淡淡的,怎么回事,王爷和王妃明明看起来也没闹大别扭啊。
不说今日的夏果,王爷每隔两天送吃的用的进樟月殿,侧殿那都快堆不下了...
绿萤抱着茶壶胡乱思索,院外响起管家的尖细嗓音。
“王妃,李泰庆求见。”
苏明妩停下笔,合上册,“嗯,进来。”
李泰庆的神情稍显紧张,步子匆匆,“王妃,有个事,奴才也不知当不当与您说,可都好几日了,就怕您担忧。”
苏明妩闻言心底一惊,差点站起来,急道:“是王爷吗?他怎么了?!”
“哦不,不是!王妃您别急!”
李泰庆素来说话习惯卖关子,没想到这次让苏明妩误会,忙接着道:“是您的玩宠小矮脚,它最近不知怎的,老是气呼呼,就是不肯吃苜蓿,连最爱的萝卜都不吃。”
苏明妩听到不是符栾,心下稍定,她真是想他想得魔怔,才叫人送完香瓜,能有何种事情。
“请人看过了?”
“奴才帮它请了看牲畜的大夫,就是没毛病才奇怪。”
苏明妩蹙眉,“嗯,我知道了,等会儿去看看。”
“是,奴才先告退。”
绿萤看着李泰庆的背影走出院门,回头道:“王妃,是不是最近专门溜它的小虎子告假回乡,它就不乐意了呀。”
苏明妩很喜欢她从京华带来的这匹小马,时不时就会去看看,也会叫门房的人牵它出去放风,最近生意事务繁忙,加上她心烦,是以有三、四日没去。
说起来,这匹小马脾气挺犟,到了凉州后十分看眼缘,替它挑了半天也就小虎子能牵的出去。
苏明妩心怀愧疚,“绿萤,今日得空,咱们带它出去走走罢。”
符栾回来后她甚少出门,难得出去一趟,由李泰庆与王爷报备声就好,没被拦过。
“是,王妃。”
...
绿萤去往前门备马车以及溜小马的绳索头套,苏明妩则是先在小院等待。
她绕着墙根走了圈,前世在这院子里住了十年,竟然想不起当初做过哪些事,呆在樟月殿里三个月,她反倒能如数家珍。
也是,过去的事早烟消云散,没甚值得黯然神伤的。
苏明妩将袖口叠起至手腕,脚下换了个朝向,直接往将西厢改造成的马厩里走。
因着下人的每日扫洒,里头的味道并不冲撞。
小马通体雪白,长鬃飞扬,毛色也依旧顺滑光亮,就是圆圆的眼珠没了光芒,神情怏怏的,听到动静转过马头,见是苏明妩,眸子蓦地发光,摇着尾巴就跑了出来。
苏明妩上前捋了捋马毛,轻声笑了笑:“听说你不高兴,今天就让本王妃带你出去逛逛吧。”
小马听懂了,欢快地用鼻子蹭她,湿气喷洒在手心,酥酥麻麻。
苏明妩看到地上成堆的苜蓿,弯腰拾起一把送上去,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