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铭球只得把话打住,向着熊文灿深深一躬,然后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
等林铭球出去后,熊文灿往前探了探身子,悠悠地对张可旺说道“皇上虽有旨意,但张献忠毕竟为寇十年,劫掠七省,所获珍宝万计,眼红者甚多。如今正是招抚的关键时刻,不宜惜此身外之物,而遭至杀身之祸。”
张可旺何其机灵,一下就听出熊文灿是在索贿,连忙从怀里摸出两块尺长碧玉和两枚径寸珍珠,恭恭谨谨地递到熊文灿面前,低声轻语道“制府大人的大恩大德,我西营上下铭感五内,这不过是些许见面薄礼,待事成之后定有大礼相赠。”
有卢鼎安复命在先,再加上陈洪范的担保,熊文灿对张献忠投降的诚意自是深信不疑,又见张可旺奉上碧玉和珍珠,当即对着张可旺和颜悦色道 “尔等军纪欠缺,老夫也是多有所闻,今日正好来了襄阳,不妨先观瞻各营,回谷城后依样操练,待日后军纪好转,再行调用!”
说罢,熊文灿往身后太师椅上一靠,朝张可旺使了个眼色,张可旺心领神会,当即退后一步,叩首而出。
待张可旺走后,熊文灿端详着手中的碧玉和珍珠,真是爱不释手,对张献忠的好感又不禁多了几分,立刻研墨执笔,向崇祯帝上表,大大夸赞了一番张献忠的忠心,以及其身不由己的难处,建议朝廷尽快招抚张献忠,并推荐张大经为其监军。
事关重大,为了能够说服崇祯帝,熊文灿又找来监军太监刘元斌共同商议。那刘元斌也收了张可旺的打点,唯恐事不能成,坏了自己的财路,当即决定亲自带上奏折,八百里加急赶往京师面见崇祯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很快传到左良玉耳中,听说张献忠欲降,左良玉连夜赶往襄阳,面见熊文灿。
见左良玉不期而至,熊文灿热情地将其迎入会客厅,并让仆人端上好茶。
左良玉一路奔波,口渴难耐,拎起茶杯喝了一口,却觉得茶杯有些小了,于是干脆放下茶杯,直接从桌上抓起茶壶,顾不上烫,张口对着茶嘴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舒服!”左良玉一口气把整壶茶喝完,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一抱拳,算是行过礼了。
“昆山今日所来为何?”熊文灿手中把玩着张献忠进献的珍珠,明知故问道。
左良玉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风闻张献忠向朝廷乞降?可有此事?”
熊文灿捋着胡子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左良玉进言道“制府大人可知,那张献忠与李自成皆是流寇中的死硬分子,不论是谁降,良玉都信,唯独这两人,就算是天塌了,也断不可能真心归顺朝廷!”
常年与义军交战,左良玉对每位义军首领的秉性皆是了如指掌。
“昆山啊,你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嘛!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张献忠正是穷途末路之际。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但凡聪明人,都知道此时该作何选择。”说到这里,熊文灿突然挺直身子,朝着京师的方向一拱手,继续说道,“托皇下洪福,此番若能顺利招降张献忠,剿贼之事也便成功了一半。”
“制府大人!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养寇为患!待他日张献忠降而复叛,又将如何向收场?”左良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依我看,不管这回是真降还是假降,不如趁此机会诛杀张献忠!将其所部一网打尽,彻底永绝后患!”
熊文灿听罢连连摇头“不可!断断不可!杀降不祥,将军莫做此想!”
“书生意气,愚蠢!愚蠢至极!”见说服不了熊文灿,左良玉怒气冲冲地离城而去。
再说刘元斌,一路日夜兼程,很快就到达了京师。在看过熊文灿的奏报后,崇祯帝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让王承恩连夜召杨嗣昌进宫。
杨嗣昌在睡梦中被人唤醒,匆匆换上官服跟随王承恩赶至乾清宫,刚要行礼,却被崇祯帝一把托住。
崇祯帝直接将熊文灿的奏折递给了杨嗣昌,询问道“虚礼就免了吧!你且看看熊文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张献忠乞求朝廷招安,爱卿对此如何看?”
杨嗣昌接过奏折快速翻看了一遍,心中担忧张献忠假降,将来养虎遗患,当即向崇祯帝提议道“皇上,臣观献贼此人反复无常,此番怕是诈降!必先令其袭杀李自成及马守应,以此为投名状,之后方可许其招安,否则厉兵剿杀之!此乃驱虎吞狼之策,不论真降还是假降,皆可以削弱其势,而朝廷坐收渔利!”
“万岁爷,杨大人此法不妥。”说话的正是刘元斌,他看了一眼杨嗣昌,继续说道,“堂堂朝廷,何有江湖投名状之说?张献忠狡黠彪悍,非其他流寇可比!如今真心归顺朝廷,杨大人此议岂不让人心寒?倘若因此徒生事端,战事再开,又将拖延日久,空耗钱粮!与其如此,何不将其树立为榜样,其余各贼见万岁爷宽宏大量,自会望风而降。”
刘元斌这番话,听得崇祯帝是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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