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进宫,忙托住廿廿手臂,眼中已是红了,“……那样的时候,爷竟没能守护在你们母子身边,爷有愧于你。”
廿廿反倒含笑安慰,“皇上要守护的是祖宗留下的大清江山,是天下万民,皇上又岂能时时都仅留在我们母子身边儿呢?”
皇上上上下下细看廿廿,“……他们围攻储秀宫那一刻,你可受惊了?”
廿廿轻叹一声,“那一刻我最恨的是我自己打小儿就没好好儿练过刀剑,否则倘若我有若若半点身手,也好歹能仗剑前行,不但护着我自己宫里的人,也能出了门去护住各宫姐妹,还有阿哥所的孩子们啊。”
皇帝便觉鼻尖儿更酸,“……幸亏你没出门去!那些能突入大内来的,都是贼匪之中的悍匪,便是从小习武的王公大臣们也有不少受伤的,又岂是你一个女子能抗的?”
廿廿凝住皇上的眼睛,她看见了,皇上满眼的忧急、两腮的塌陷——本来就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几天之间已然又老去数岁不止。
廿廿这会子真想伸臂去拥抱一下儿皇上,可是终究碍着这么多人,便也不好意思。
她只转而莞尔一笑,“……我说我没事儿,皇上偏还不放心。那皇上可要验验,我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去?”
皇上便是微微一怔。
原本他还陷在心痛、自责和愧疚中,难以自拔。自没想到,他的小皇后,竟然这样快就能逗他了。
他便忍不住微笑,将她的小手攥得更紧些,“怎可不查!……”
皇上回首,命六宫各自回去。
廿廿回眸之间,又下意识望向皇子所立之处——从前二阿哥与绵恺、绵忻都是站在一处的,她便是与皇上小别重逢这般说笑两句,还总得拘谨着,不好意思叫二阿哥给瞧见了她与皇上的神态去。
这会子二阿哥原本站立的地方儿空了,廿廿心下反倒微微一松。
二阿哥自被恩封亲王之日,便已然不再是内廷阿哥了,内外有别,他以后便也不能再任意在后宫里走动——看不见了,倒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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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能给皇上一晚的欢愉,却终究没法儿让皇上在这样一场震惊天下的宫变之中松泛下来。
这一晚,皇上用足了劲儿,似乎也要将自己这些天来的忧心、自责、担惊全都通过肢体,倾诉给廿廿。
廿廿稳稳地承托住了,陪他一起起承转合,陪他一起一直经山重水复,重新寻到那一角柳暗花明处,静静栖息片刻。
年过半百的皇上不远服老,然则终究年纪已经如此,这样一番辗转,依然精疲力竭。
廿廿对皇上的心疼,便又多生出了一分——瞧她的爷啊,这一会子筋疲力尽地睡去,倒像个孩子。
皇帝抱着廿廿,紧紧闭上眼,良久却又忽然轻轻出声——原来竟还是并未睡熟。
“……咱们三儿啊,还不够年岁。”
这般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将廿廿给说得忍不住笑了。
廿廿轻轻应道,“我都明白,皇上别多想了。”
二阿哥封了智亲王,三阿哥纵然没有二阿哥那般指挥若定的大功,可是也跟从二阿哥赴后宫各处搜捕贼匪了啊,功劳自然是有的;可是二阿哥封了智亲王,皇上却没给绵恺封爵。
这是外头人都有些暗暗议论之处,廿廿都知道。别说外人,就连月柳她们几个,也都忍不住嘀咕来着。
可是廿廿心下有数儿:皇子封王,宫里都是有规矩的,不是随时说封就封,一般是五年才会一封。
因为封王一来是大事,总要皇子有功有名,方才名正言顺;二来,既然封王,便要考虑开府以及俸禄等事,还有王身边的侍卫、蓝甲兵丁等的养赡等……这些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银两,哪一个都不是小数目,这些总需统一筹措。
再者,皇子封王也要看年岁。从康熙爷以来,皇子封王的年岁已经渐趋稳定,大都是在皇子满了二十岁之后,又届五年一封王的日子,两个日子契合在一块儿,方才正式恩封。
二阿哥绵宁,早就满了二十岁,再加上这一回的首功,封王自是名正言顺;而三阿哥绵恺,这会子还没满二十岁呢,单从年岁上来说,已是不够。
“还有……”皇帝又顿了良久,才缓缓道,“三儿啊,就别叫他挪出去了。咱们一家人,还是都在一处吧。”
廿廿心下这才微微一动,忍不住看向皇上来。
因此前二阿哥绵宁一家子已经从撷芳殿移居到了神武门内东所居住,这也都是成婚了的皇子们一向的惯例,故此廿廿自也要一碗水端平,在皇上这回秋狝启程之前,也与皇上商量过,是否也要将绵恺一家子迁出撷芳殿去。
毕竟,绵恺成婚的日子也不短了。
皇上方才这句话,就是说这事儿的。
便如这回皇上回銮,皇子请安分了内外这事儿,究竟是在外的好,还是在内的更好?相信不同的人,心下会有不同的计较。
反正廿廿这一刻,因为皇上这句话,倒松了口气下来——是啊,还是一家人都守在一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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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从九月下一直到十二月,皇上将大半的心力,自都用在这回宫变的事后处理上。
匪首林清,天理教主,已经被拿获,凌迟处死。
朝中以二阿哥、成亲王、仪亲王为首的功臣获得封赏,也有诸多防范不力的大臣被革职查办。
在被革职查办的大臣里头,便有两人颇为引人注目。
其一便是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