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梁仕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恐之余,习惯性地向身后步弘看去,见此时步弘也是目瞪口呆。
“仙,仙长,您说什么?”梁仕铭怯声地问道。
“请把贫道,杀了”徐宗主斩钉截铁地道。
“这,这怎么可以!?”梁仕铭惊道。
徐宗主淡淡地道:“君子有成人之美。莫说贫道为苍生舍命而搏,便是一个垂死之人的请求,想必梁公子也不会推辞吧?”
“可,这是为什么?”
徐宗主没有作答,颤抖着将衣袖捋起露出左臂,右手只在臂上轻轻一抚,却见一层巴掌大的皮肉竟随手脱落。
“啊!”梁仕铭失声惊叫,他清楚地看到徐宗主脱去皮肤的手臂,似冬藕一般惨白肿胀,上面布满了无数黑点,细看去手臂上密布的黑点,竟是亿万个肉坑,每处坑中都蠕缩着芝麻大小的黑蟊虫——亿万数不清的黑蟊虫,叽鸣阵阵、蠕动不停。
梁仕铭忽觉一阵恶心,连连后退数步,浑身瘙痒难耐,惊恐不已。
“现在,知,知道了吧”徐宗主满面痉挛狠咬牙关道,“如今贫道,生,生不如死。这异术之毒,平普医术无从可解,由此,才望你助贫道早早解脱。贫道也,也”
“不不!我,我不敢!”没待徐宗主说完,梁仕铭丢掉手中宝剑转身跑开,把身后步弘撞了个踉跄。
这一撞将步弘从愕然中惊醒,此刻他同梁仕铭一样也是恐慌不已,但看着面前生不如死的老道长,不知怎的,觉得胸中热气腾起,继而竟不自觉向地上宝剑走去
“你怎如此懦弱!?”见梁仕铭跑开,徐宗主高声喊道。
这一喊,让步弘收回了刚要迈出的那只脚,此刻跑出丈外的梁仕铭也停了下来,他慢转回身,见徐宗主冲他高喊道:“大丈夫立天地间,心系万民苍生,如今天劫将至,若世人皆与你一般,莫说这茅山之巅,便是广袤天下也定沦为人间炼狱!”
声音在山顶久久环绕不歇,其间包含着徐宗主的不甘与寄望,而呆站原地的梁仕铭却并不知道那许多,他不知道香积寺禅房中的佛道大会,更没去关心过所谓的‘天难’,只是眼前老道长的凄悲之声,让他不禁又想起方才那痛不欲生且令人怜悯的那张面庞。
看到徐宗主此刻已气力殆尽,沉泥般瘫躺在地,意识含糊地喘息着,梁仕铭的双眼缓缓笼起了湿雾,视线也渐渐模糊
瞬息之间,白水镇的偶遇再次映上眼帘容,一个慈祥的老者也再一次活在了面前。此刻,梁仕铭无神的双眼中,骤然划过一韵坚毅的神色
当山风再一次扬起,瘫躺在地的徐宗主终不再言语,就连呼吸的起伏也断然消失,一旁,失神的梁仕铭浑身颤抖不止,手中,那把古色宝剑已凝满鲜血。此时,他的世界中没有树木花草,即便连风也显现不出,唯一飘曳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死一般紧贴着身子,那个手持宝剑,呆神凝目的少年,此刻竟也如衣物一般,没了生趣。
这里,一片死寂。
“师、师父,不、不好啦!”远处,一人边跑边喊道,“官差上,上山,抓人啦!”
这一声喊,将梁仕铭从昏沉中惊醒,寻声看去,远处山道上一个道士正叫喊着向这边疾奔而来,他身后,一群官兵紧追不放。其间一个跑在最前面的瘦小官差,正边追边用着沙哑的嗓音恶骂道:“牛鼻子,别跑!”
这个道士正是被徐宗主留守洞中、略有口吃的小十。此时见他箭步如飞,几个起落就把身后官差甩开,后面官差眼见追赶不上,骂声也更大了。
梁仕铭一时不知所措竟又愣在原地,经身旁步弘猛一拍才顿然大惊,一个颤栗手中宝剑应声坠地,步弘忙拉起他,向方才藏身的灌木丛跑去。
“啊!?”小十见有人丢下宝剑拔腿跑开,一旁师父却躺在地上,大叫一声又加快了脚步。
“师、师父,你你你,怎么了!?”来到徐宗主身旁,小十死命地呼喊着。
“让你跑!”随后赶来的瘦小官差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抓他,抓他,他杀了我师父!”小十哭喊着向梁仕铭、步弘跑的方向指去,然而官差却不在乎他的哭喊,不由纷说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后把他捆了起来。
狂奔中,梁仕铭脑中一片空荡,只觉得耳边呼呼作响,他恨不得再快一些,并不是害怕,而是想把耳边的风声鼓动得更大一些,好将身后那洞彻天宇的哭喊声遮盖下去。
一阵狂奔,二人来到陆野子身旁,梁仕铭发疯似的去拽陆野子,此刻心头唯一想的即是徐宗主的嘱托,将他徒弟带离这劫难。只是如今六神无主,双手颤抖不停,刚及抓住衣衫,每每又从手边滑落,与此同时山头上惨烈的一幕幕又自泛涌心头,侵蚀神经。
他狠命地抓着陆野子,长吼一声拖出了一尺接下来,便再也无法挪移半分了。
“抓住他们!”
这突如其来的一喊,将二人吓得魂飞天外,惊鸟般寻声看去,不远处,官差正张牙舞爪地追上来。
“快跑!”梁仕铭颤栗道,当即同步弘一起架起陆野子向山边跑去。
二人本就心力憔悴,此时又架着一人更艰难万分,但身后的追喊声却似一只有力大手,推着二人一路狂奔。
终于,二人跑至之前爬上来的山坎边停下,梁仕铭探头向山坎下看去不禁傻了眼,原来此处距下方竟有两丈多高,若带着昏睡的道士跳下去,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