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城离了隐雪阁,星夜赶路,欲赴马三保的金陵之约。临行前墨冰的一席话让他重新振作,一度忘记了在隐雪阁所受的羞辱和冤屈。但楚君城毕竟少年心性、情窦初开,才到第二天,对苏雨兮的思念又上心头,支配了他的情绪,心情也变得郁闷起来。途中路过一家酒肆便扎进去豪饮一番,仍觉得不够痛快,于是他又买了一大壶的烈酒带上路。
自起程以来他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间未曾合眼,全仗一腔激情强撑着,而当激情逐渐被消极的情绪取代,身体和心理的疲惫感就越发强烈,加上酒入愁肠,醉意愈浓,楚君城脚下一软,醉倒在野外一处山坡上,就这样昏天暗地地酣睡过去。
恍惚间,佳人倩影复入梦,二人仍有说不完的话,携手畅游江湖,一切还似初见时那般的身影时,这场美梦也就到了尽头,那种生生被拆散的切肤之痛,即便在梦中也是那么锥心刺骨。
楚君城猛然惊醒,已是泪流满面。拭去眼泪,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蒿草地中,空中艳阳高照。回想记忆中模糊的片段,经过这片山坡时是黄昏时候,掐指一推算,这一觉应该睡了七八个时辰。
虽说耽误了点行程,但经过这长时间的休整,楚君城觉得体力充沛,精神焕发,正准备起身继续赶路,突然耳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对话声。奇怪是因为对方说的并不是汉话,而是某种他听不懂的语言。
楚君城忍不住趴在坡上,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探出头循声寻找。坡脚处齐腰深的蒿草丛里,潜伏着三个黑衣人,若不是楚君城居高临下,是绝难发现其所在的。一个人手里摆弄着一根粗绳,另两人则持着明晃晃的长刀。那刀长约五尺,刀身细长,锋刃呈流畅的弧线形,和中原常见的大刀风格迥异,楚君城不由得想起一种刀来——倭刀。再结合他们交流用的语言,他很快就断定,底下埋伏着的就是祸害东南沿海已久的倭寇!
楚君城惊出一身冷汗,亏得自己的归元功略有小成,感知能力比以前有所提高,这才发现了倭寇的藏身之处。
倭寇一直流窜在海边作案,怎么跑到苏州附近来了?楚君城正在思索,却听见远处有喊杀声响起。他在坡上极目眺望,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伙人在前面策马狂奔,另一伙人骑马在后紧追不舍。追兵似乎想要通过不断的旁敲侧击,将目标往伏击地赶去。
待离得近了,楚君城辨认出被追杀的是一队大明官兵,大约二十多人,领头的显然是位重要人物,众军士紧紧护住他的身后,拿盾牌为他遮挡追兵射来的箭矢,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直到此时,埋伏的倭寇方才发现目标已经接近,拿绳索的那个一下子兴奋起来,打个呼哨,将绳子抬高拉紧,绳索一下子绷得笔直。楚君城心下了然,原来倭寇想玩阴的,用绊马索活捉明军将领。不用说,此刻在绳索的另一头,肯定也同样埋伏着几个倭寇。
怎么办?是事不关己,悄然离去,还是义助明军,血战倭寇?对于这个问题,楚君城没有犹豫,片刻之后他就有了破敌良策。
他偷偷摸下山坡,潜行到敌人身后。那三个倒霉蛋哪里想得到有人早在他们埋伏好之前就躺在这里了,只顾着暗算明军,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不断靠近的危险。
楚君城在离他们一步远的地方站定,轻咳了一声,待三人回过头来,剑出锋芒,寒光闪过,地上就多了三具满脸惊恐表情的尸体。
持索人一死,绊马索无力地垂了下来,对面立时响起了急促的呼哨声。楚君城窃喜,敌人交流信号如此简单,就算不懂倭语也能加以利用,于是装模作样地拉紧绳索回应了一下。
嗒嗒的马蹄声激荡在他的心头,考验着楚君城的意志,他拉着绳索的手心也不由得沁出了汗水。他知道,绳索松早了敌人就会发觉,也许就会改用其他伏击方式,但要是在绊马索扯紧抬高的一瞬间没及时松手,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楚君城深吸口气,沉下心来静候那一刻的到来。
明军行进得很快,转眼冲到了跟前,楚君城已经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主将的模样。那主将三十多岁,虎躯猿臂,目若朗星,头戴凤翅簪缨盔,身披白银锁子甲,使一条龙胆亮银枪,威风凛凛,虽然处于劣势却丝毫不见慌乱。他身边紧跟着一位副将,手擎军旗,旗帜在风中招展,猎猎作响,上书一个大大的“戚”字。
就在这位银甲将军的坐骑即将触及绊马索的瞬间,楚君城松开了绳索,刚刚还如毒蛇般横亘在草丛间等候猎物的绊马索又一次蔫在地上。就这样,明军马队安然无恙地冲过了倭寇设下的死亡陷阱。
追兵的头领愣了一愣,没想明白布下的陷阱为何没有奏效,不过他也顾不上去追问原因,长刀一挥,众倭寇叽里呱啦地吼叫着追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楚君城拉起绊马索,向对面发出了暗号。对面埋伏着的倭寇正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乍听到楚君城的呼哨声,以为是自己人发出的信号,下意识地也拉了绳索。这下可好,前排追兵撞上绷紧的绊马索纷纷倒下,一时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妙计已然成功,楚君城却来不及欣赏倭寇哭爹骂娘的愤怒表情,他必须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脱身,否则一旦陷入重围,就再也跑不掉了。
倭寇的追兵被己方摔倒的人马所阻,行动顿滞,只能目送明军绝尘而去。功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