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邓氏的情绪一直有些起起伏伏,江玠都以为是邓宏明的死令她心中哀怖,可此时邓氏言语中谩骂的却是邓宏明本人,那便不是伤心过度,而是真受了些刺激了。
王县令被她几次三番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邓夫人,你没什么事儿吧?”
邓夫人愣了愣,才会沉默了会儿,她情绪确有些激动,想要抬手端水喝,这才发现茶盏里已经没有水了。
江玠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到了这时候才眼神示意王县令又上了一杯茶水。
邓氏一边喝,江玠一边可:“邓夫人说令爱需要看病?”
他们方才看的真真切切,那名叫邓小蝶的姑娘瞧着粉雕玉琢,不像是有疾病的样子。
却听邓氏称了是,一直瞧着泼辣的妇人直到此刻才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声音也柔缓下来,“我那女儿大小就病殃殃的,大夫说她患有心疾,这病不好治,日日都要服用汤药,平日还好,要是哪天病发起来才要命,我家男人早早去了,丢下我们母女过活,统共就那么多钱,都让他拿去糟蹋了!”
她已经不再唤邓宏明“儿子”,单用一个“他”字替了。
江玠听到这里,心中对邓宏明母子的事情有了些了解,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在这个“钱”字上,邓氏疼爱女儿,邓宏明却将给邓小蝶治病用的银子拿去探望秋娘,这也引得邓氏不满,邓宏明心系秋娘栈的银钱。
江玠思索了一会儿,心中想明白了许多事的同时却也觉得有些迷惑,正想要再开口可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校卿大人,不好了,郑小姐让奴婢来告诉您,小蝶姑娘晕过去了!”
!
前一刻才听邓氏说完邓小蝶身患顽疾,此时又听到邓小蝶晕了过去,江玠与王县令二话不说就起了身要去查看,邓氏的身影却比他们跑得快,一溜烟就出了屋门,口中哭喊不休:“娘的女儿啊!”
那声音刺耳,比她方才看到邓宏明的尸体时还要悲戚许多。
江玠只得快步跟上,好在郑然然并没有带着邓小蝶走远,二人就在这间院落的外头看红梅。
邓氏与江玠赶到的时候,只见邓小蝶躺在郑然然的红狐大氅上,一旁的郑然然却未显焦急,正半跪在邓小蝶的身边,双手有节奏的在她的胸口轻轻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这样的韵律像极了一个人心脏跳动时的节奏。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听见邓小蝶传来一声闷哼,郑然然收了手。
邓氏这才反应过来,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上前一把推开了郑然然,将尚且昏迷未醒的邓小蝶一把揽在了怀里,“别碰我的女儿!”
郑然然没想到她会这般猛地将自己推一把,踉跄两步,被随即赶过来的江玠扶住。
她不曾见到方才邓氏情绪失控的模样,乍然被她推了一把有些懵,反应过来以后却是先安抚邓氏:“邓夫人放心,令爱是心疾犯了,不过没有大碍,我已经帮她做过心肺复苏了,一会儿醒了就好了。”
郑然然说的十分笃定,这等急救知识她还是会一些的,只是没有想到邓氏并不领情,怀中抱着邓小蝶,双目通红,“不要害我的女儿,为什么你们一个一个都要来害我的女儿!”
郑然然不知她先前的情绪已经反反复复发作过几次了,还以为是她关心邓小蝶心切,连忙解释:“夫人别误会,小蝶姑娘已经没事了,不信你看。”
此时聚过来的众人都顺着郑然然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邓小蝶被邓氏揽在怀里,缓缓睁开了那双惹人怜爱的眼睛。
邓氏并未因此缓和了情绪,反倒是越发恼怒起来,她将邓小蝶放在地上,起身就要去掐郑然然的脖子,此时郑然然离邓氏甚近,全然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举动,正要被邓氏逼得连连后退的时候,邓氏停在了她的身前。
郑然然喘息几口,这才顺着邓氏去看她身后一身泠然的江玠,男子眸光中透出冷意,是江玠打晕了邓氏。
王县令已经诚惶诚恐的凑了过来,江玠颇有些嫌弃地将邓氏往他手上一塞,“那大夫不是没走么,找过来给小蝶姑娘看一看,没什么事就派人送她们母女回去吧,莫在县衙中吵扰。”
王县令连忙应下,江玠已经将目光转到了郑然然身上,隐约有些责备语气,他道:“以后遇事儿能不能跑的快些,回回如此,若我哪日不在,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郑然然抿了抿唇,对于江玠的话没敢反驳,她的确不知邓氏的情绪会如此浮动,自己险些就没命了。
上一次李洵也险些要了自己的命,若非江玠,她已经死过两次了。
郑然然心中虽感激,却没空顾得上同江玠道谢,那邓小蝶还一脸惊恐地半坐在地上,身下是郑然然的云水红狐大氅。
郑然然连忙提了裙子赶过去将小姑娘扶了起来,又拾起大氅将她颤抖的身子裹了裹,安慰道:“小蝶别怕啊,没事的,你娘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邓小蝶只微微发抖,一张苍白的脸上是惶恐与不安的神情,她却的确安静惹人怜爱,即便看到自己分刚晕了过去也一声不吭,这样的冷静已经不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女童该有的反应了。
郑然然心里觉得疑惑,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背传来一阵温暖,她回头,见是江玠解了自己的大氅披到了她得身上。
“天冷,进屋说吧。”
他清清然道。
化雪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