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然然摆了摆手,笑道:“别纳闷了,我这是天分,与生俱来。”
与生俱来,前世所带。
江玠手底下的衙差办事效率极高,只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就又有人来敲门了。
“校卿大人,人都带到大堂里了,但有几位公子是朝臣大人府上的,他们执意要走,属下们没敢拦。”
江玠皱了皱眉,朝臣府上,又是朝臣府上!这两年来他经手的案子有一半被朝中权贵挡了下来,又有一半因为涉及到贵胄而难以昭彰。
偏偏他是广平府的校卿,经手的案子都在汴京,汴京城里别的不多,皇亲贵胄却一抓一大把,门阀取士,带来的是一个家族的荣耀,却是无数个平民百姓的困苦。
这般世道,何时才能真的有昭雪的那一天?
江玠摇了摇头,士族逍遥自得无限百年风光,平民受欺敢怒不敢言,能有这般想法的,恐怕放眼整个大昭,也只有他一人。
想到这儿,江玠决定不再耽搁,快些找出凶手,就能早一日慰藉虞香姑娘在天亡灵。
江玠开了门,这次没忘记身后的郑然然。
他对门口那衙差说:“看着她,这个不许放走。”
说完,男子雪袍一抖,下了楼去,只留下一身清绝之气。
那衙差嘴角咧了咧,心里把自己家大人埋怨了无数声,嘴上却只能道:“郑……郑公子……”
郑然然拢了拢额前细碎的发丝,冲那衙差笑道:“我也要去大堂!”
翠微楼大堂。
那红帐束了,灯火悉数掌起,翠微楼的大堂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光亮。门口有衙差守着,柳客们都聚在了那翠微楼和赌场相连的工字连廊处,一群莺莺燕燕聚在大堂里私语。
一女子问:“哎,虞香死了,听说是自缢,你们说说,她这是为什么?”
另一名女子用绢帕掩了口鼻,面上竟有几分嫌弃,那声音也尖细,道:“这我可猜不出来,难不成是见不到她心里的公子爷,相思难耐?”
“她哪儿会相思啊,那狐媚子裙底下不知道收了多少男人。”
“这倒也是,那她是图个什么?”
“哎!听说郑然郑公子今儿下午来了,却破天荒地没点虞香,点的是琼欢,难不成,虞香觉得郑公子不要她了,她此生嫁入郑府无忘,就寻短见了?”
从前的郑然然惯会女扮男装,以至于汴京城里多数人不知道郑原家有长女,只道郑然是公子。
“我看啊,八成是这样!听说虞香昨儿晚上和王员外缠绵一夜,今早起来王员外险些出不了她的房门!”
“可你们说她这么有能耐,什么男人拢不住,怎么会为那郑公子寻短见呢。”
青楼女子不似闺阁女儿,她们在风尘里讨生活,自小养了一张会哄人的嘴,日日面对形形色色的男人,也磨出了些处变不惊的本事。
江玠就站在楼梯上看她们。
那位置,恰好能够将每个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
不屑、嫌弃、厌恶、痛快……唯独不见正常人该有的恐惧与惋惜。
死的是与她们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的人,她死状虽不算恐怖,却也却也有几分骇人,被她们讨论起来,竟然没了半点人之常情。
江玠是故意放出消息让这些青楼女子知道虞香死了的,他站在这儿,就是想听听她们会说些什么,想看看她们是怎样的神情。
如今却越说越不像话了,再说两句恐怕能被她们还原个所谓的真相出来。
而且……江玠忽然往楼上看去,郑然然正出房门,这个虞香人缘看起来不怎么好,为何郑然然会偏偏往青楼跑?她不怕女扮男装被发现?也是怪事!
“咳——”
男子一声清音传来,传到众人耳中,却成了那汴京城里那大名鼎鼎的校卿大人一声咳嗽。
女子们顿时噤了声,齐刷刷的回头看江玠,却不由地俱是一怔。
传闻那江校卿威严肃穆,手段凌厉,有深谙人心之才,是她们眼中的辣手摧花之人。
她们本以为这个江大人会是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如今看来不仅眉清目秀,而且,年龄不过是个少年?
啧啧啧……
好皮囊。
江玠无视众人目光,带着一身清卓气度踏入了翠微楼大堂,那靴底踏在地面上“嗒”的一声,女子们竟然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
有些清冷……
大堂上首置了把椅子,就端放在那歌台之前,江玠一甩袍摆,往那椅子上坐了。
一时之间,女子们竟然觉得屋里的烛火有些晃眼,那灯火通明,本是红烛红帐,昏罗模样,却因江玠的到来而让人觉得有清风拂过,那红烛成了云后血阳,那红帐成了凛然旗卷,这儿突然不像翠微楼,而是……像个公堂!
江玠却没着急开口说话,他指尖敲了敲椅子,而后抬眼往那楼梯上一睨,果然见郑然然颠颠的下了楼,又笑眯眯的跑到他身边一站。
江玠将头转了回来,没理她,却也没撵她。
他知道若是自己不让郑然然旁看,这小姑娘恐怕要在翠微楼闹腾不休。
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大厅里静默了一会儿,只能听见江玠手指轻轻敲击椅子的声音。
嗒嗒声停,那广平府校卿江大人坐正,问案。
一时之间大堂里头似有清风卷起,仿佛有一轮红日正从那积云之后悄悄升起。
根据刚才的验尸结果,虞香是被人掐死的,那掐痕与郑然然手指长短差不多,她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