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宏明右手上因写字而留下的老茧很显眼,江玠心里明白:他不是左撇子。
既然不是左撇子,为何会用左手拿刀?
江玠立时警惕了两分,明白邓宏明是遭人杀害的可能性很大了,他转身出门,王县令还一脸惶恐不安的守在门口。
“王县令,吩咐你县衙上下的人守在县衙里,没有本官的允许不得随意进出,另外再将为邓宏明看诊的大夫和昨夜守在此处的衙役都叫过来,本官有事要问。”
王县令老成圆滑,见邓宏明死了江玠却没有急着问责自己就猜测事出有异,然而长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出了什么事情他却不敢多问,只点头哈腰的得了江玠的吩咐去办事了。
江玠再度回身进屋,郑然然已经褪去了邓宏明的衣衫开始验尸,这一幕落在他的眼里让人觉得很不适应,毕竟那已经绝了气息的男子昨夜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然然……咳……”
郑然然听见江玠唤自己,便回头冲着江玠笑了笑,“大人回来的正好,我现在要验尸,无人填写尸格,得劳烦大人了?”
江玠抿了抿唇,收回自己方才想要说的话,点了点头就去桌案上拿纸笔。
他还记得郑然然曾经对关绍说的话:不论是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只要死了就都是尸体,咱们验尸是为了问案,还他们一个公道的。
在她心里真理大过天,公道大过男女之别,如此便罢了。
郑然然见江玠准备妥当,便清了清嗓子:“验!死者身长七尺有余,年龄在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之间,身上有多处生前伤,腿骨有断裂未好,但皆可坐实是在牢狱中所受的旧伤。”
她顿了顿,将目光落在邓宏明的手腕上:“除此之外,唯右手手腕处有割裂伤,伤口与床榻下掉落的短刀相吻合。”
郑然然弯腰将地上落着的一柄沾满血迹的刀往邓宏明手腕上的伤口处比对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差错才放了心,他的手腕的确是被这把刀割断的。
“死者无明显尸斑,这是全身的血液尽数流干了的缘故,但观其瞳孔,可推测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又在心里推测了一番,“也就是,今夜丑时左右。”
郑然然将手里的刀放下,顺便站直了身子,“其他情况现在还未可知,只能保证他手腕处的伤口是致命伤,至于在这之前人是昏着的还是醒着的,有没有被迷晕的痕迹,还需要进一步剖尸,关头儿与陈酌大人都不在,人手不够,我需要县衙的仵作帮忙。”
江玠点头,放下手中纸笔,上面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尸格。
“好,我即刻吩咐王县令去办。”
仍是因为年节,永州县衙的仵作早就回家休沐去了,好在家就在永州城里,听了王县令的吩咐不消两刻钟就赶了过来。
郑然然已经吩咐了衙役将邓宏明的尸体抬到义庄去,在那里验尸会方便的多。
县衙仵作赶到的时候,只见义庄里头一名少女正蹲在炭盆前头挑选验尸的工具,她身后是个一身清然的年轻公子,再往后才是王县令和县丞等人。
仵作急急行了个礼,“县令大人,卑职来晚了。”
王县令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前头那过了件红狐大氅的俊俏姑娘出了声:“还行,来的也不算晚,也就耽搁了两刻钟,快点帮我清点一下验尸工具吧。”
那仵作懵的很,既不认识郑然然,也不知该不该听郑然然的吩咐。
王县令抬了抬手:“这两位是广平府的校卿江大人和郑小姐,此次来永州是为了查案的,恰巧与此案有关的证人邓宏明死在了县衙里,你速速协助郑小姐勘验邓宏明的尸体。”
那仵作又是一愣,这才发觉就在郑然然身后的床板子上躺了一句惨白的尸体,手腕胳膊上一处殷红,甚是扎眼。
这仵作是个聪明人,既然从王县令的口中听到了“广平府”三个字,便收起了心中所有的好奇,王县令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仵作应了声,在郑然然身边蹲下身子,待看见少女手边箱子里琳琅满目的解剖刀之类的工具时又傻了眼,即便他心中打定主意不过问关于广平府的任何事,可看着这晃人眼的解剖刀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郑小姐,这刀……是验尸用的?”
郑然然倒是不急不慢,她心中想着广平府里的那位老仵作尚且没有亲手解剖过尸体,更不要提这永州县衙的仵作了,她心中存着的法医知识若不传授与人也是无用,便开口细细同他讲解了一番,只盼着日后这些个地方县衙里的仵作也能为了伸张冤屈行剖尸验尸之事。
“这叫解剖刀,你看,这刀的造型不同于一般的刀,解剖时刀刃用于切开皮肤和切开肌肉,刀尖用于修洁血管和神经,刀柄用于钝性分离。执刀姿势视切口大小、位置等不同而有指压式、抓持式、执笔式及反挑式等持法,你若感兴趣,一会儿我剖尸的时候可以学着些。”
那仵作一个恍然,心中的惊叹已经到了极点,又不敢问郑然然何种出身,心中虽有困惑,更多的还是惊奇。
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在县衙里当了一辈子的仵作,见过大大小小尸体无数,却还从没有一次敢剖了尸体查验死因的,今日郑然然在此,想来能开眼了!
郑然然见县衙仵作满脸期待,就连王县令等人也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想必他们做官查案多年从没见过有人敢剖尸,郑然然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