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雪又起,冷风簌簌卷了雪花从窗户飘进来,李洵请江玠与郑然然落了座,又着人关了窗户、添了碳火、备了热茶。
郑然然望着那泛着袅袅香烟的暖炉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这伯爵人家就是气派,且瞧瞧那燃着的银丝线,竟然就像是透明的一样。
一番安排被下人置办妥当,李洵端着茶盏抿了口,静听江玠言:
“江某既然是广平府的官卿,此来自然是为了查案,问的问题还请小男爵如实相告才好。”
李洵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嘴角勾起来一抹傲慢笑意,笑道:“江校卿说来听听?”
似因李洵的态度不好,江玠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
这一刻他心中一直膈应着的一件事又翻涌起来:又是这汴京城里目无法纪的权贵之家!
但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该问的话还是要问。
江玠敛了神色,寻常言语:“翠微楼的琼欢姑娘死了,不知小男爵听说了么?”
李洵悠悠然挑了挑眉,问郑然然:“琼欢姑娘,是那天然然要去看她跳舞的那位么?”
见郑然然点了头,李洵反倒懒懒地将身子往椅子里懒懒一摊:“那姑娘舞跳的倒是不错,居然就这么死了,有些可惜。”
这意思便是说他不知道琼欢的死讯。
江玠打量他许久,却知这勋爵人家最通世故,也最善于伪装,他竟看不出来李洵的神色有什么异常。
若非事情真的与他无关,便是早就想好了说辞。
一问无果,江玠却也并不着急,只伸手去端了桌旁的茶盏轻抿,嘴角竟然度上一抹淡然的笑意。
只那声音依旧清冷,他又问:“李小男爵就不想知道,琼欢姑娘因何而死?”
李洵眸光一转,依旧是含着富贵天成的笑意将目光落在江玠与郑然然身上,反问道:“一个青楼女子,江校卿认为我该对她的死心生好奇吗?”
江玠冷笑:“江某可还记得几日前的夜里,小男爵还对虞香姑娘的死心生好奇,以至于在翠微楼里逗留了整夜呢。”
李洵眉峰陡然一转,便知道江玠是在因此事而怀疑他了。
“江校卿慎言,当日我可是敬仰校卿问案之才,这才忍不住留下来观摩一二,你若是把旁人的好心当成了别有用心,那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他将手指在椅子上轻轻叩击两下,黄花梨的质地发出脆响,彰显着一方显贵。
江玠眸光微微一眯,迅疾便起了身。
“如此,是江某叨扰了,告辞。”
李洵用权贵身份压他,显然戳中了江玠的恨意。
李洵悠悠然的声音飘过来,“不送了。”
郑然然眨着眼睛看这两个人谈话之间打机锋,嘴角的笑意都僵住了,原来这汴梁城里查个案子竟然有这么多顾忌,一会儿又要顾忌对方的权贵身份,一会儿又要顾忌自己广平府的安然。
可真是难为了江玠了。
郑然然在江玠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就跟着起了身,颠颠的就要跟着后者出门去,却被李洵叫住。
“然然,你要做什么去?”
少女回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他,“回广平府啊。”
李洵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上前作势要拉郑然然的衣袖。
“啪——”
被回过身来的江玠一把打开。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郑然然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这古代人心复杂,远在自己承受能力之外了。
李洵收回手,江玠那一巴掌用力不小,郑然然甚至能看见被他收入衣袖中的手微微泛红。
“江玠,你不要仗着自己官职在身就可以在我男爵府耀武扬威,郑小姐是我的朋友,今天我要留下她。”
江玠挑眉看他,目光缓缓下沉,最终落在他衣袖下被自己打过的那只手上,现了阴郁。
他冷笑:“郑小姐现下为广平府办事,那便是我的人,圣旨在前,命案在后,是小男爵不该插手的。”
李洵皱了皱眉,他倒真忘了广平府得了圣旨的事情。
就在二人针锋相对的间隙,郑然然探了探身子过来,却是挡在江玠身前,面相李洵的。
少女生的水灵,李洵只觉得眼眸都亮了亮。
只听她道:“小男爵,我刚刚说过了,是江大人把我从大牢里捞了出来,他现在是我的恩人。我答应了帮他查案子,他也答应了帮我找妹妹救父亲,所以呢,我现在要同江大人一起回广平府去,这是情分,也是我应该做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就别再阻拦了。”
李洵一噎,似因为说这话的人是郑然然而生了几分惊奇。
“咱俩什么交情,你怎么站他那边儿去了?”
李洵说着就想在伸手,江玠眼疾手快,将郑然然挡在了身后。
他看李洵这双手是越来越不顺眼了。
“既然郑小姐不愿意受小男爵的好意,那小男爵就留步吧。”他说着拉了郑然然的衣袖转身便走,才刚迈过门槛脚步却又一顿。
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小男爵,好自为之。”
……
回广平府的马车上,郑然然托着腮出神。
江玠一双眸子冷冷地打量她。
“你与李洵的交情到底如何?”
他深谙人心,能够看得出来郑然然先前说的自己与李洵“没有交情”的言语不是假话,却也能看得出来今日男爵府上那个门房和李洵对郑然然的态度。
那可真是将之奉若上宾了,这等态度,能叫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