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剖尸?”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乍然开口打破这份沉寂的不是江玠也不是纪棠,反倒是门口站着的一个文书。
此人姓陈,单名一个酌字,瞧着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是眼下这群文官里头最年轻的一个。
郑然然很是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当下其余人竟也破天荒的没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郑然然先前说索要的东西已经制备妥当,火盆里烧了苍术皂角,亦有温水,湿帕,面巾。
她取了面巾遮掩口鼻,而后将呢湿帕附在琼欢的心口上片刻,凝固了的血迹浸润散开,触目惊心。
郑然然执了解剖刀,却并没有像先前所说的去验琼欢生前所食之物,而是先探了她的心房。
“伤口红肿为生活反应,属生前伤,但创口整齐,无撕裂伤,应为利器剖心。”她边说着话,边又确定的点了点头,叹道,“绝对致命伤。”
纪棠率先挑了挑眉,发现了郑然然言语中的陌生词汇,“绝对致命伤?”
“哦”少女头也不抬,只一面查验尸体一面漫不经心地解释,“绝对致命伤,就是根据当前的医学水平,在任何条件下,对任何人都足以直接致死的难以抢救复苏的损伤称绝对致命伤。属根本死因,也是直接死因。如头颅粉碎性损伤,切断颈部大血管等,这挖心自然也是。”
众人将此言论听的云里雾里,却也大约能够理解。
片刻,郑然然收了解剖刀,对方才验尸之举做了总结:“人是被活着剖心的无疑,不过凶器是利器,还好,咱们要面对的凶手不算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他没用手挖心。”
此言一出,众人皆静了静,显然并不适应她对“穷凶极恶”四个字的概念性陈述。
“能否看出来是什么利器?”
问话的是江玠,他的声音依旧冰冷无情,但郑然然此时的心思都在验尸上,并没与他计较。
她又回身用解剖刀拨了拨那尸体的心房,摇头轻叹:“不好搞哦,没有专业的仪器可以测量数据,但据我目测的话……可能是匕首之类的,总归不会太长,是小的利器。”
江玠点头,知道此举不易,便未强求她更多。
屋里的氛围稍稍静默了一会儿,才又见郑然然伸了个懒腰,笑吟吟地看向了门口怔愣着的那帮文官,问:“诸位大人还要接着看么,接下来可真要剖了?”
几人一怔,都看清楚郑然然手上的动作,正有条不紊的解那琼欢的衣带,且手上的解剖刀在她的腰腹之间来回比量,那画面,委实瘆人。
其中一人已然告饶:“府尹大人,我等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退了。”
纪棠未回首,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显然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有这么一句话,念及这些人一会儿又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言,一会儿又是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干脆给了他们个台阶下,以求个清净。
待人退出去,郑然然便正了正神色,也不管纪棠和江玠是否还在边上,提了解剖刀便下了刀。
见过猪跑很是有用,她虽不曾实操过,好在经验万千,三刀下来不说太过顺利,但好在位置拿捏的还算不错,片刻功夫就窥见了琼欢的胃溶物。
那味道和画面,俨然成为了江玠和纪棠终生难忘的记忆。
郑然然摆了摆手,强忍着胃中的不适一一查验。
“这姑娘真可怜,出嫁前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已有的食物都呈糜状了……”
她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在继续,江玠和纪棠却都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目光,他们二人实可称临危不乱,可见到这等开膛破肚之景还是有些受不了。
这个郑然然,她又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正出神之际,忽然听郑然然明媚欣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哎!有了!”
二人一同抬头,正见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少女笑的满眼欢喜,而她手里那把小巧精致的解剖刀上,正端放着一块小小的肉糜。
“这是……肉吗?”纪棠想象着琼欢姑娘生前吃最后一段饭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郑然然见状摇头轻叹两声,将那刀上的肉糜擦拭到了先前的湿帕上,而后伸手将解剖刀扔到了水盆里,看这架势是已经验完了。
郑然然却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从一旁取过了针线,细细的开始缝合琼欢的尸体。
老实说,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剖尸,且也是她生平第一次缝尸,但不得不佩服自己,是很有天赋的。
待针线穿过两孔,她这才稍稍分散了精力来解释:“我方才已经去她的花轿里看过了,没有发现吸入式mí_yào的痕迹,她的后脑和脖颈处没有淤血,显然也不是被打晕的。除非你们这时候有更加先进的能让人晕过去的法子,不然我可以断定,人是服用了mí_yào以后晕过去的。”
一番话说完,手上缝尸的动作却也停了下来,她回身往桌子上摆着的湿帕和湿帕上的肉糜指了指。
“那是羊肉,应该是琼欢生前吃的最后一样东西,也应该是被下了mí_yào的菜品。”
江玠和纪棠互相对视了一眼,俱不知道她是如何判断出那肉糜乃是羊肉来,但事情既然发展到了这个程度,他们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江玠微微叹了口气,想起琼欢若是从翠微楼嫁到缎庄陈三爷的后宅,这一路上都会发生什么事情,待想清楚了这一切,江玠的眉头一拧。
郑然然正凑在他的面前笑的一脸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