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棠和江玠一个对视,自然都看懂了郑然然眼神中的意思。
那些个文官的辩论之声还在继续,吵的江玠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冷冷道:“圣上下旨要广平府在年前堪破此案,诸位大人是能想到更好的法子吗?”
此言一出,众人才寂了寂,他们本就是一些做文书誊写活计儿的,真要他们去查案,没本事。
“江校卿,话虽如此说,可这终究是件大事儿,也得知会死者父母一声吧。”
说话的是里头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官吏,闻言便知其人有多迂腐。
江玠还欲与之再辩,郑然然却早已经听得不耐烦了。
少女掐着腰站起来,气鼓鼓的模样有些像一只发了急的小野猫:“你们这些人到底有完没完,这琼欢姑娘是翠微楼里的姑娘,上哪儿去知会她的亲生父母?”
那文官显然被这话一噎,拂了拂袖子便要与之理论,郑然然却趁势往前买了两步,一把掀开了盖着琼欢尸体的白布。
琼欢是死在出嫁的花轿上的,一身水红嫁衣本是天成合色,胸口那空荡荡的心房却显得异常刺眼。
时过一日,那原本鲜红的血液已经变得泛黑,正凝固在那水红衣襟之上,哩哩啦啦一路往下,斑斑驳驳令人瞠目结舌。
这下子,没人再开口说话了。
已经有呕吐声传过来,郑然然侧了首去打量屋里的人,只见除了纪棠和江玠还好端端的站在一旁,其余的那些官员脸色都已经煞白,她注意到人群了少了两个,想是出去吐了。
郑然然心里勾起一阵坏笑,还不错,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冲着江玠挑了挑眉,笑道:“瞧见没有江大人,与他们费那么多口舌做什么,还是赶紧验尸吧,早验完,早睡觉。”
江玠脸色一黑,却碍于纪棠在侧没有发作出来,只冷道:“好,那就验吧。”
纪棠未言,意为默许。
郑然然点点头,将解剖刀拿在手里把玩了会儿,却迟迟没有下刀,纪棠与江玠皆不明其意,正要开口问,却听郑然然犹豫着出了声。
“有件事儿,还是事先说给你们听吧。”
她咂咂嘴,却迟迟不肯再言,好似她想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这会子空隙便给了那几个文官喘息之际,当下又有人拿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言论开始理论。
江玠已经很不耐烦了。
他想起先前郑然然对自己说的话,心中隐隐有了一番猜测,便道:“郑然然,你说过的,‘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法中所以通差今佐理掾者,谨之至也。’”
郑然然眸光一亮,全然没有想过江玠的脑袋瓜子这般好使,这番话她只对他说过一遍,竟然就被他给记住了。
“可以啊,悟性不错!”郑然然惊喜之余并没忘记伸手在江玠的肩头大大咧咧拍了一把,引得屋内人人对此侧目而视。
江玠的神情更是僵了僵,他觉得,若非郑然然有断尸之才,他真想将人送回大牢里。
好在郑然然察觉到了身边人略带异样的目光,而后悻悻地收回了手,一边往琼欢的尸体旁踱着步子,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过那可不是我说的,是宋慈在《洗冤集录》里写的。”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宋慈是谁,便见郑然然伸了手指将盖着尸体的白布又拉了拉,不过两寸许,便又顿住了手。
她面上似有犹豫之意,良久才听她叹了口气,而后转身,收起了一贯的嬉笑神色。
“琼欢姑娘,被冒犯过。”
众人皆是一愣,自然也都听明白了郑然然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乍听此言本事觉得有些心惊,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
这琼欢姑娘是个青楼女子,被冒犯过有什么稀奇的?
郑然然打量了一会儿众人的神情,而后颇为嫌弃地撇了撇嘴,果然,古今男人一个德行。
她仍旧晃悠着手里头那把解剖刀,将接下来的话说的有声有色:
“我知道诸位大人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我说的事情很要紧,因为琼欢姑娘是在死亡前一刻遭到冒犯的。”
……
众人顿时一寂,脑子里不由地多了一副画面:
大喜之日,新娘子美滋滋地上了花轿,而后小轿一路颠簸……
不会吧?
“原因。”说话的是江玠,他知道郑然然验尸方面的独到成就,自然也知道若非有十足十的把握,这样的话她不会乱说。
果然见郑然然合拍一笑,手里的解剖刀险些掉在了地上,她悻悻弯腰,才又夸赞道:“这是校卿大人今天问的最正确的一个问题了!”
江玠脸一黑,他是在问问题吗?
纪棠在旁憋着笑等着听下文。
一帮文官呆立在当场。
只听郑然然道:“校卿大人应该还记得我曾说过的生前伤与死后伤吧?”
江玠冷冷地点头。
其余人一脸疑惑不解。
郑然然无奈,未免他们一会儿七嘴八舌的问起来,只得将在翠微楼里同江玠说过的那番话又搬出来复述了一遍。
众人听完,脸色都差不多的好看,就连纪棠那样温润如玉挂在脸上的也是僵了僵。
虽然听不懂,但却觉得很有道理。
郑然然见众人皆无异议,这才又继续道:
“诸位大人都是男子,应该知道行事的时候若是力道把握不好,女子的身上是会留下痕迹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