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有人上前,照着他猛踹了一脚,将他压在了木枕上。
他还是在尽力挣扎,像是一只被人捏住翅膀的蝴蝶,任凭他如何的挣扎还是被牢牢地摁在上面!
这些人要看着自己死?足安楼?呵呵,是一个好地方!
深冬刺眼的暖阳晃在刀锋上,显得无比的耀眼,他看不清,只觉得人海人山。
他想象着那一双双眼睛带着无辜的好奇,像是看一场登台大戏。他的心就一阵阵的恶寒、战栗。
他开始随着越来越急的鼓点颤抖。
他就要死了?
他只是在想最后看那双如同墨一般的眸子一眼。
只要他想到她,心里忽然变得很乱很乱。
他发觉自己有一丝渺茫的期待,顾澜烟会不会来救他?
那个女孩跃马破了重重刀枪,就如同……就如同天际的闪电一般。
他的心狠狠地揪住了,摁在自己肩膀的两只手仿佛是有无尽的力量。
像是这个天空在压制他,他觉得自己快要挣扎不动了!
一直被他选择遗忘的绝望缓缓升腾而起,他知道没有人会来救他!
今天,必死之局!
丫头?画姐姐?她从进府就一直照顾他,不,从今以后我长大了,永远的长大了……
他最后一声鼓点之前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像是天际的雷鸣。高扬倏然睁开了血红的双眼,忽的用力攥拳,他还留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明白这是他一生的最后时刻。
他决定要用最后一丝力气来保留他心中唯一的一份美好,那个她……
大刀举了起来……
高扬攥紧了双拳,居然头微微抬起了一丝,他望着众人呼喊:“澜……”
澜——
他听见了自己心里的回声。
他狂喜,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有一种气息直冲出去,全身微微一颤。
那种撕裂空气的声音他不可能忘记!
他哆嗦了一下,那是箭鸣!
这是他最熟悉的东西,是带着尖啸的响箭!
他觉得一滴一滴,又温热的液体喷在他的脖颈上。
可是大刀却没有落下,他仰起头,看见刽子手狰狞的神情僵死在脸上。
他的手缓缓落下,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双手颤抖着去拔洞穿他喉咙的箭。
顾澜烟身后的九人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身上黑色大氅,飞扬在泠白的雪水里。
身上披着生硬的铁甲,手里提着沉重的铁弓。
顾澜烟也是如此,腰间左右捆着箭囊,狼皮马鞍上捆着两把长刀。
“怎么会是她?公主?”吴宣不顾体面,惊恐的大喊。
“左营,后队上前,拦住他们!拦住!”樊近亲自指挥。
“啊!”围观群众顿时就炸了锅了。
高扬看着他,就像第一次他睁眼睛的时候。
隔着重重的人流两个人对上的目光,似乎依旧是那日屋中香气缭绕的样子。
顾澜烟说:“居然找我做靠山!”
她的语气很安静,像是无数次她的算无遗策。
顾澜烟?为什么要来,高扬的脑中一下子被这个问题塞满了。
不顾一切地吼了起来,“快走!快走!没用的!别管我了!走!”
可惜,不知道多少军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一声箭鸣,紧接着两声低沉的号角……
高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顾澜烟连环箭的速度,比那些号角声还要快,仿佛一切都沦为了背景,只有一个女子那张弓搭箭!
第一箭直接贯穿了刽子手的头颅,第二箭与第三箭分射押着高扬的两个军士,那两箭的冲劲带着他们倒栽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
顾澜烟冷艳的望着一地鲜血,再也没有顾忌了。
她杀人了,杀的是燕帝的亲信,今后大燕帝国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可是她心中连一个这种念头都没有。
以前她失去了一切,此刻她需要他。
不能让他死去,为了这个,她可以大开杀戒!把这些人都杀了!
可是步卒们如同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把顾澜烟和行刑台之间切断,他面前有几百个人。
她丢掉了铁弓,但是拔出了长刀,端详着在寒风中愈显坚硬的刀锋。
虽然是一个女子,可是她冲入了黑压压的人群。
瞬间一条血线飞腾而起,耳畔尽是中刀后的哀嚎,飞起的断肢。
高扬像是嗅到了战场的气息,胸膛里的血滚烫。
“逆贼!逆贼!”燕帝拍着桌子怒吼,“抓活的!活的!凌迟处死!”
“陛下放心。”樊近随即召来了自己的亲兵,“传我的令,调弩手和盾牌手各一营过来。”
“笑话!”燕帝怒喝,“我们这里五百禁军,难道就挡不住他一个人?
还要另外调兵?”
“燕帝听臣一句,禁军根本是无用之军。
而这两个人亲身上过战场,亲手杀人,是不同的。还有——”
他犹豫了下,没有说下去。
“高扬,站起来啊!”顾澜烟在人群闪动的缝隙中看见高扬又被军士压在了木枕上。
她的嗓音逐渐变得嘶哑,“站起来啊!我们杀出去!!你不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
“丫头!不要!
走啊!
快走!
没用的!”高扬也是嘶哑地吼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