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全服武装护着韩归转遍了关押俘虏的营地后,走到营门处的上风位,大口吸了几口相对新鲜些得空气后抱拳行礼道:“搜山搜了几次,这该是所有俘虏了,不知郡守可还满意?”
韩归也已吐出憋在胸口的那股闷气,此时有些气虚,回道:“善。”
他是真被憋坏了,本来以为后山那遍地便被雨淋过的牛羊粪便在被太阳晒过后,发酵了的屎臭味自己都能容忍,这关着活人的地方哪怕再脏再臭自己也能忍受。
可自己是真的被恶心到了,他不能想象这五千人是如何挤在这狭小的范围内活到现在的。
有时候人还真比不过畜生。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为了俘虏可以安分一些不给自己找麻烦,胡人不止是吃不饱,更会挨饿。人一旦挨饿了,就什么都干的出来,哪怕只是挨了几顿。
韩归这段时间本就操劳过度,坐着马车来时,一路颠簸也没晕车,可今天终于将清晨喝下的那一点小酒连带着隔夜饭给吐了出来。
除了气味难闻外,翳倒是没有一丝不适,毕竟刚刚有个因瘦弱抢不到食物的的胡人,就在自己面前拿手吃屎的样子,才过去没有一刻钟的时间。
限量供应这些俘虏的食物是南宫护在很早之前就下过的军令,负责看守他们的楼烦更细致的的加了一条,那就是连续三次抢到食物的人一律射杀。
瞭楼上的哨兵就像后世站在动物园高墙上的游客,只不过游客扔出一只家禽后看的是几只猛兽之间的抢夺。
而这里扔出的是粮食,看的是人,且比猛兽来的有意思的多。动物园的猛兽可以吃饱,甚至对近在眼前的食物熟视无睹,可胡人有拳头,有腿,甚至会像野兽一样去用自己的牙齿。
翳觉得两人应该换个地方说话,因为分发食物的时间快到了。瞭楼上的那些士卒已经相互间笑呵呵得张弓搭箭瞄准营地之内。
“都尉跟几个校尉本想尽数斩杀这五千胡人,可都尉说韩郡守可能有用的到的地方,这才留到现在。
郡守若早来两日,或许能有六千之数。
只是许多人生病,伤口腐烂又怕这营中起了瘟疫,这才少了许多。不知郡守如何押送这些胡人?要不末将还是将他们脚趾斩下?”
韩归摆了摆手:“不必,虽说斩了脚趾容易押送,可我要的是他们还能劳作。上郡的民夫越来越多了,国内徭役也越来越重,此次夺下河南地后,各处城旦刑徒数量不足以用来修建烽燧。
可能再过几年,陛下就会重修长城,连前燕、赵与我国边塞,到那时恐地将无人耕,物无人贩。民生凋零啊。”
“郡守是要这些胡人修塞筑路?”翳疑惑道。
韩归负手而立,看向南边:“多一个胡人奴隶总比多一个秦国徭役强。今年年初,寒冬之时,有支百余人的徭役队,被活活冻死在修建了一半的烽燧中。就因为连日大雪,本该前去巡查的边卒也被战事拖累没有前去。
那乡啬夫又是个认死理的,认为事不做完就不该离开。等到薪柴烧尽,大雪落尽后再被人发现时,大多尸首都已被野兽撕咬的只剩白骨。
我也已经上奏皇帝,希望能更改军功记录。”
“怎么改?”翳追问道。
“我也知晓尔等之怨,带回首级总比抓一个活人容易,可我更希望你们能知晓民生之艰。你不能保证当你孩子出生之时,你便可保他富贵一生吧?
你也不想你儿子将来也要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浑身哆嗦着去举起锄头,深凿冻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