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的是什么人?”赵棣问道。
车把式正是张度,他偏过头恭敬地道,“回王爷,听说是个乞丐,拿着一张字条,投递到县衙的,问其字条是谁给的,那乞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简清同时从史忠口中得知了这一信息,她有些愕然,前脚才找到了那个食盒,现在就有人举报,中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原本,对简清而言,举报者即便不是凶手,也有可能与凶手有关,但如果现在连举报者都没有线索的话……简清觉得县衙的快班捕快能力实在是有点差啊!
“小乞儿现在什么地方?”简清问道,她有些担忧,“不会把人放走了吧?”
“的确。”史忠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简清虽然早就有预料,但她还是难免失望。只是抱怨也没有什么用,她问道,“是谁接的那字条?字条在哪儿?”
史忠问道,“简清,你在县衙里,只是一个仵作,莫非,你想当巡捕快班的班头?”
简清摇摇头,“史大爷,小的爹教过小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虽然小的只是一个仵作,若有余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小的以为这是小的责任。当然,若县衙有规定,每个人恪尽职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小的一定谨守规矩。”
史忠笑了一下,摸着胡子,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简清不是个喜欢跪来跪去的人,她假装没有看到赵棣在一边等着,而是往西,扒开人群,从城墙下的巷子里拐到了主街,朝牛二他们追过去。
快到县衙门口的时候,简清才追上了。
“牛二哥,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给你字条的那小乞丐长什么样?”简清气喘吁吁地问道。
众人顿了一下脚步,何东来最是着急,如看到救星一样望着牛二。举报的是一个小乞儿,很显然,何东来与小乞儿是没有仇的,到底是在谁借着小乞儿的手在整他呢?
牛二顶着众人的目光,压力有点大,他想了想,挠了很久的头发,这才结结巴巴地道,“个儿不高,浑身脏兮兮的,穿个破袄子,裤子腿儿破得一条一条地,头发上都是泥巴,脸上很脏,看不出来长什么样。”
说得这么详细,可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简清却不肯就这么轻易地放弃,“长多高?有没有这么高?”她比划了自己的肩膀部位,大约一米二左右。
“差不多吧!”牛二回答得有点艰难。
“小乞儿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男的吧?”牛二再次挠了挠头,“看不出来是男的女的,这,这嘴脸都看不清楚呢。又瘦又小,咋看得出来呢?”
何东来更加想哭了,他只好求助似地望着简清,“这位小弟,求求你帮我去问问,看是谁?你就说,谁要是敢站出来,我何家养他一辈子。”
简清心说,要不,我帮你沉冤昭雪,你养我一辈子吧?但,这不是明显受贿吗?即便她身在这样一个时代,也依然不愿自己献祭给了法律的灵魂,受到任何玷污。
她不是忒弥斯,但她曾经手按《律法》许过诺言。即便喝过孟婆汤,她也不会忘记自己庄严宣过的誓言。
城西靠左的城墙下面,是一个一个窝棚,靠城门约有一箭之地,有一片树林,林中原先有个土地庙,后来香火不继,渐渐地衰败了,留又几截残墙断垣,勉强能够挡一挡风,成了流浪人或是乞丐们聚集的地方。
简清不止一次路过这里,观察这些人,她虽然不说非常了解这些人,但大致也知道他们的状况。
用棍子撑起四周,在上面搭上松枝或是茅草,就是一个窝棚。顶高不过一米,每家门口用两个丫形的树杈一左一右钉在地上,横上一根木棍,中间吊一个锅子或是瓦罐,就是灶台。
沿着西面的城墙外,朝前走去,第一家有男人,家里三个孩子,最大的五岁,最小的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女人从窝棚里钻出来,无机质一样的瞳孔朝四周转了一圈,就开始将“灶台”下的灰烬扒开,从窝棚门口的柴堆里扔了几根柴火过去,灰烬里还有零星的火星子,不一会儿,新的柴火开始冒烟。
窝棚里地上的草堆上,爬着两个孩子,有一个滚到了地面上,开始哭起来,女人弯着腰又进去了。
第二家是个单身少年,窝棚门口,挂着用一种很有韧性的草编织成的帘子,遮挡住了外面朝里探寻的目光。
再往前走,是一个母亲带着一儿一女,女儿何花儿十三四岁,家中的重担已经一肩挑,之前一直在外头帮人打短工,想尽各种办法挣一口吃的,前些日子有两天没有看到女儿,简清问了不到五岁的儿子小墩子,说是姐姐去城里一户人家做了下人。
看到小墩子坐在一个木马上,手里吃着的五芳楼的糕点,简清的眼睛眯了一下。
隔壁是瞎眼的祖母和孙女,黄河发大水的时候,逃过来的。孙女儿不知去了哪里,奶奶一个人坐在窝棚门口,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
“郑奶奶,郑奶奶!”独居的少年从城门外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近了的时候,一脚踩在了一个土坑里,朝前扑去,“东儿不见了,满城都找不到!”
简清的脚步顿了下来,看到瞎眼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哭起来了,“我可怜的东儿啊,我的东儿……”
少年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就这么趴在一场薄雪之后的泥泞地上,脸朝城墙的方向,简清看不见,但可以想见,他的脸上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