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端轻轻拍了拍案几:“还是说正事要紧,老严已经和那崔远说好今日便率部下山来投降,我军必须在王琳来到之前翻越八公山设伏。”
计议妥当,各将自回营去整兵不提,到得下午,崔远果然守信率领九千垂头丧气的州郡兵下山来归降,韩端让严友元带着人去安置降兵,自己则将崔远请到了帐内。
“崔君深明大义,实乃两军将士之福。”
“实在是惭愧!”作为降将的崔远很有自知之明,远远地躬身作了一揖,然后才走到韩端下首正襟危坐,
稍作寒暄过后,韩端便直接说道:
“今我提二十万大军围城,要破寿阳易如反掌,之所以到今日还未发起攻势,便是要等齐国援军来了之后将其一网打尽,如此方可保淮南日后无忧。”
崔远拱手道:“将军深谋远虑,非常人所能及。”
“淮阴、小岘两战,齐国二十万大军尽没,如今可以抽调南下的兵马,只有淮北诸地之外军,若我此次再剿灭数万,那齐国朝廷就要担心我提兵北上,而不是想着再进淮南。”
韩端摆了摆手:“此乃其一,其二,则是为了生擒王琳,不知崔君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崔远迟疑道:“不知将军要我如何行事?”
“最多后日,王琳便会抵达淮水,你只需将其诱到八公山下,便可算是大功一件。”
自己降敌不说,反过来头来又要加害友军,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便可称作是“恶名远扬”,崔远实在不愿去做,但他刚一迟疑,却听韩端说道:
“听闻崔氏乃临淮世家望族,传承至今已逾五百年,本将早就心生仰慕,淮南事毕之后,定当亲赴临淮拜访。”
崔远连忙道:“不敢不敢!韩将军国之柱石,岂敢劳动将军大驾?”
韩端心道这厮好不省事,自己明明说的是威胁之语,可他竟然真当自己对崔氏心生仰慕。
领悟能力如此之差,韩端只得又补充了一句:“寿阳到临淮不过一百多里水路,我军新造的金翅大舰,其速快逾奔马,一来一回,最多不过一日而已。”
这话一说出口,崔远才明白过来,对方这是用整个临淮崔氏来要挟他。
临淮崔氏虽是百年大族,但在数以十万计的“陈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崔远根本不敢作此设想。
只一刹那,崔远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若不答应,非但他脱不了身,还极有可能连累整个家族,但若是答应下来,他这辈子可就算是彻底毁了。
“不忠不义”之徒,世人谁不唾弃?
但韩端却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循循善诱道:“你以汉人之身而事北胡,如今弃暗投明,方是大忠之举。”
这话确实有些道理,崔远听得暗暗点头,只听韩端又道:
“你既已投诚,与齐军便是互为仇敌,即使用计擒了王琳,也是各为其主,仍可称得上是大义。”
韩端一拂衣袖,又道:“王琳乃才干之士,我擒了他来也不是要取其性命,而是要……请朝廷重用。日后你与他先后反正同朝为官,却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说完这些话,韩端便不再追问,过了好一会,崔远才苦着脸重复问了一句:“将军欲让我如何行事?”
“你只需派心腹之人立即去给王琳送信……”
……………………
木船顺流而下,水流潺潺有声,王琳默立在船头,身后是他的几名亲卫部曲。
“郎主不必忧虑,我等到了寿阳之后,便将船只留在北岸,若事不可为,大可再逃回河北。”一名部曲见他愁眉不展,便开口劝道。
“愚蠢!就凭这些人,就算有船接应,我等也休想逃脱陈国水军追击!”王琳突然转过头来,指着后面由各种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大声喝骂。
除了十数艘河道水军的中小战船之外,其它全是各州郡强征来的民船,士卒们抱膝坐于船上,神色萎靡,有的甚至扒在船舷“哇哇”呕吐。
这不是夸张,淮北士卒中,有许多这一辈子都没坐过船,初次乘船,不晕才是怪事。
所以,不能怪王琳如此生气,实在是此去毫无胜机,但偏偏君命不可违,明知此去九死一生,他也得硬着头皮送上门去送死。
不管是诸州郡兵马还是新征募来的士卒,全都没有经历过战事,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就凭这些人,怎么去和陈国北伐的精锐士卒作战?
他原本是想在梁州将这些士卒初步整训之后再南下,但扬州刺史却一连送来了五封告急文书,声称陈军已将寿阳团团围住,若再迟得两日,寿阳必将易主。
王琳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寿阳一旦告破,他必定难逃罪责,什么“隔岸观望”、“救援不力”、“延误战机”等等罪名都会落到他头上来。
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得率领五千州郡兵和两万五千名刚征募来的青壮即日南下,但在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殒命的准备。
好在一路南下,一直到了颍口,都没有碰到陈国的水军,要不然就凭船上这些士卒,根本不用打,陈军只需将船靠近,直接上船来提溜人就行了。
若是韩端知道了这一点,怕是要气得破口大骂,他绞尽脑汁想了这些法子来对付王琳,还不如将水军直接布置在颍水。
北齐的“水军”和南朝水军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