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中蓦然的从舌根里生发出一丝甜味,想着一会儿前去赴宴要是有酒酿吃就好了!
这本是安东王域和平南王域的小吃。
现如今,却是处处都能吃到。
连那丁州府城里都有不止一家做酒酿的铺子,更何况这博古楼了。
张学究知道汤中松所说的是什么。
他虽然心里对他过往的遭遇颇为感慨,毕竟如此重的压力,着实不该由他来承担。
但宿命至此,你接不接都会落在头上。
要么被它压死,要么梗直了脖子挺住,再没有别的任何选择。
“活人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只要画出来不丑,自然就有了气韵。不过最难得是画山,画水,把死物画活,让死物和活人一样有气韵,一样灵动。”
张学究有意识的岔开话题,也是不想让汤中松又去想曾经的那些事,除了徒增感伤以外,了无益处。
“那不就是山水画吗?这我是知道的!”
汤中松说道。
心情也顿时欣喜了起来。
人就是如此,若对方一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即便讲的再精彩,但若是一句也听不懂,那也只能是换来个昏昏欲睡。
但凡只要有一点点,自己能够插得上话的地方,气氛立马就会不一样。
张学究正是用了这方法,来让汤中松加入其中,抛开先前的不快。
“所以你这书,就是教人画山水?”
汤中松问道。
“也不尽然……”
张学究斟酌了一下,该如何向汤中松解释。
虽然汤中松知道山水画是何物,但若是再往深里说,他怕是半个字都听不懂。
同一件事,换一种表达方法就会浅显易懂的多。
这学问总是先传于口头,再落于纸笔。
口头上说的大白话,文盲也能听懂。
可落在纸笔上的条条目目,却不是容易体会的。
何况,这学问发展到现在,已然完全颠倒。
却是要先看到纸笔上的条目,再听到先生口中的讲解。
这也是为何同样的先贤圣书,有的先生教得好,有的先生教不好的原因。
“皴是一种山水画的技法。”
张学究憋了半天,说出来一句。
虽然他挂着张学究文道师傅的头衔,而且他也着实读了不少书,也洞明了很多事理,练达了很多人情。
但自己明白归自己明白,他却是怎么都讲不出来。
甚至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在卖弄似的……
武修之人练武,体内会生出阴阳二极,调动阴阳化劲气,以此来修功法,用武技。
这山水画也是这般同理。
从质感来说,山硬,水软。
硬为阳,软为阴。
这就也构成了一方阴阳之根本。
从状态来说,山静,水动。
动为阳,静为阴。
却是完全与质感营造出的阴阳和合全然翻覆。
分开了可以是巍峨,是澎湃。
然而各自独立的同时,又阴阳相济。
这一山一水,便可无穷分形,演变造化。
博古楼十大奇景中的千峰万仞,与四季不冻河也是暗含此理。
有了这几重层层嵌套的关系,山水这统一的矛盾体才能遗世而独立。
张学究想要让他的白骨扇更上一层楼,最佳的途径便是在现有的白骨图中,画上一副山水。
只不过,这一点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若是单纯画一副山水图,对于张学究而言毫不费力。
但是现在,这白骨扇上的山水却是后来之物。
既不能弱了势头,那样气韵不足。
也不能抢了风头,那样狠辣不够。
所以这一副山水,要把浩然之雄浑,荡然之险峭,真然之清净,三者兼而有之。
《皴经》中说,画有十分,其中七分山水,三分人。
在这七分山水中,包含着四分诗书,三分画技。
正是看到了这句话,张学究才决定留在博古楼,盘桓一阵,也是为了他自己多受些这里诗书文气的熏陶。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
造化自在山水之间,凭借张学究这些年的走南闯北,已是了然于胸。
不过这心源中的领略和感悟,却还是差了不少。
因为这是一个耗费时间的过程。
不但费时,还得要安静,不被打扰。
但是张学究自从离开了坛庭之后,哪里有一刻得闲?
无奈下只得将积累的造化深藏,找个时机去领略感悟。
现在他觉得这个时机到了。
若是错过了,下次再有不知道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其实这本《皴经》就是很基础的一套山水画技法概述。
无论是七分山水,还是三分人。
都是气为首要,意次要,而真正落在画质绢帛上的笔墨技法却是最次。
张学究气有余,意不足。
运气与运力的和谐仍然需要提高掌握。
这一点倒是那些跳大神的阴阳师更胜一筹。
他们认定这山和水,天生就知进退,因为山高耸,水底流;天生就懂规矩,因为山有棱,水回环;天生就有呼应,因为山落雪,雪化水。
因此也就晓分寸:山高不过天,江河入海流。
因此也就懂张弛:山刀砍斧削,水利物不争。
因此也就明道理:山万载坚挺,水瞬息万变。
在山光水色之间,坐泉穷壑之时,便是大道契机。
“所以呢?这种技法很高明?”
汤中松希翼